魏平昭看着傳旨官離開的方向,微微眯起了眯眸,半晌,意味不明地開口:“這恐怕不是陛下的旨意。”
江淮月目光一頓,轉頭看向他。
“若真是陛下的旨意。”身邊的人慢慢道,“他大可直接言明,但他卻說是‘上面的意思’,這不是欲蓋彌彰又是什麼。”
江淮月當即了然,心頭頓時湧起不安:“那,我去還是不去?”
她話雖這麼問,但其實心裡也很清楚,不管是皇帝又或是其她的什麼人,大概率都不是她們現在能夠抗衡得了的,徒勞一問,也不過是勉強求個心安罷了。
隻是,究竟是什麼人,為何會點名要她前去?
魏平昭看向江淮月,冷冷勾了勾唇:“自然要去。”
“既然有人對你好奇,那就讓他們好好看清楚,也省的日後再暗箭難防。”
江淮月眼睫顫了顫,半晌,慢慢握緊手心,緩緩點了點頭。
……
待到時辰,崔尚書親自來領着魏平昭一行人前往朝陽殿。
“魏将軍。”對方道,“待會的宴席上皆是我朝的文武官員,還有些受邀來的權貴,将軍還要小心應對。”
這雖是稀松平常的一句話,卻已然難能可貴,魏平昭颔首:“多謝崔大人提醒,我自當謹記。”
崔尚書便點了點頭,不再多話。
另一邊,也有宮人專門指點了江淮月和楊伫、拾五等人宮宴上的禮儀,以免到時出現差錯觸怒天顔。
一番準備,衆人終于正式入席。
江淮月跟在魏平昭身後,安靜地垂首往前走。
方才宮人說過,她作為婢女随行,隻能低着頭,絕不可直視席上的貴人,否則便是不敬。
江淮月自然知曉這場面容不得玩笑,便牢牢記着宮人叮囑的規矩,目光始終隻瞧着地面。
但不得不說這地擦得實在是一塵不染,甚至都能倒映出頭頂躍動的燭光,她低頭看着,仿佛看見一片絢爛的金海。
隻可惜,她不能擡起頭大大方方地看。
江淮月斂眸,在心底輕輕歎了口氣。
由宮人引至位置落座後,楊伫因是副将,也有一方桌案,拾五與江淮月便一左一右站在魏平昭身後。
江淮月剛要松一口氣,想悄悄挪動一下泛酸的脖子時,身後冷不丁響起了一道聲音。
“這不是我們戰功赫赫的北境軍主将嗎?真是好久不見啊。”
聲音傳來的一瞬間,江淮月蓦地僵在原地,瞳孔不受控制地縮了縮。
她沒有回頭,但這個聲音她卻熟悉,是燕世子。
魏平昭皺眉轉身。
旁邊有人道:“燕世子這話說的,我等都還是第一次見魏将軍,你便與他許久不見了,難不成還是舊識?”
“非也,不過是昨日……”燕世子笑道,但話說到一半他卻突然止了聲,話音一轉,擺手道,“沒什麼,總歸我與你們一樣,也是才見到魏将軍罷了。”
他這副諱莫如深的樣子,反倒惹人猜疑。
江淮月低着頭,不動聲色地蹙了下眉。
昨日的事并不隐蔽,不可能瞞得過這些手眼通天的權貴重臣,避而不談沒有任何意義。
魏平昭笑了一聲,道:“不過是場誤會,昨日燕世子不知從何處聽錯了消息,誤以為北境軍中有九蚩的奸細,一時心急便帶人圍了在下所居的官舍。”
“說起來,我與燕世子,倒也算是不打不相識了。”他看着面前的人,緩緩笑道。
燕世子面色沉了下來,無令強闖官舍乃是重罪,他望向魏平昭,後者不閃不避,四目相對間,他終于是移開了目光。
正好看到一旁站着的江淮月,燕世子眼神一頓,唇角忽地彎了起來:“姑娘也來了?”
江淮月瞳孔驟縮,用力攥緊了掌心,低着頭行禮:“燕世子。”
頭頂當即傳來一聲愉快的笑音,江淮月聽得頭皮發麻,隻聽對方道:“說起來,我們也見過好幾面了,還不知姑娘芳名?”
魏平昭用力擰了擰眉。
江淮月掐着手心,不得不開口:“淮月,奴婢名喚淮月。”
“淮月。”燕世子反複念了幾遍,最後道,“好名字。”
“相見不如懷抱。”他走近了江淮月,灰色的陰影籠罩下來,隻見面前的人傾身伸出手,“不知淮月姑娘可有意跟了我……”
“燕世子。”
話音未落,冰冷的嗓音響起,燕世子的手最終沒有落到江淮月身上,而是被魏平昭生生截住。
燕世子的目光終于從江淮月的臉上移到了自己被扼住的手腕,半晌,他輕笑一聲。
“怎麼,一個丫鬟,魏将軍難道還舍不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