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眼前古銅色的鑰匙,又看了眼魏平昭,許久,終于反應過來,咽了咽口水,慢慢伸手去接他手裡勾着的那枚鑰匙。
就要碰到的時候,對方卻忽然收了動作,下一刻,男人猝不及防地湊到她眼前,江淮月幾乎來不及反應,直接就被近了身。
魏平昭似乎含着威脅:“莫要想着卷了錢财逃跑,你也說過,你是我的婢女,就算跑了,天涯海角,我也能抓你回來。”
江淮月回過神來,頓時急了:“你胡說八道什麼!我豈會幹偷盜之事?”
魏平昭輕笑了一聲,隻擡起她的手腕,然後松手将鑰匙放在她掌心,啟唇慢慢道:“别辜負了我對你的信任,江淮月。”
……
江淮月揣着鑰匙走在回去的路上,仍舊覺得有些不真實。
魏平昭竟會突然這麼好心,真的就将收着将軍府裡幾乎所有财物的庫房鑰匙,輕易交到了她的手上?
不對勁,這實在是不對勁。
江淮月苦思冥想許久,最終得出了一個結論——魏平昭這是想試探自己的衷心。
隻是,用銀子來試探,未免也有些太瞧不起人了。
江淮月搖了搖頭,罷了,至少若這次通過考驗,或許魏平昭也就能夠真正地放心她了。
江淮月走到了之前的院子裡,輕眉和榴玉正在彎腰收拾桌上的碗筷,她臉色微微變了變,抿唇上前道:“二位。”
兩人聞聲停下來看她。
江淮月自我介紹:“我叫淮月,也是這府中的婢女。”
兩人對視一眼,随即欠了欠身:“淮月姑娘。”
江淮月打量對方,除去容貌,這二人的手皆是白皙細膩,江淮月雖不是什麼真的閱人無數的老管事,卻也不難瞧出,她們顯然不是尋常做慣了各種差事的奴婢。
這麼看來,慧王送她們來魏平昭身邊,心思倒的确是昭然若揭。
江淮月垂了垂眸,笑道:“輕眉,榴玉,這些你們不必收拾了,我來就好,天色不早了,你們剛來府裡,許多事情都還不熟悉,不如就先去休息吧。”
輕眉面露遲疑:“這……”
然話音方起,便被另一邊的榴玉打斷,對方笑道:“既是如此,那這裡就有勞淮月姑娘了,我們便先退下了。”
江淮月頓了頓。
輕眉還有些猶豫,卻已經被榴玉拉着離開了院子。
江淮月看着兩人的背影,到底沒說什麼,隻是回去把方才沒收拾完的地方接着收拾幹淨。
無論如何,她既說了要來替她們,那就不會食言。
另一邊,輕眉忍不住責怪榴玉剛才太過直白,如此恐惹起不滿。
榴玉無所謂道:“姐姐,你沒聽她說嗎,她也是這府裡的婢女,那這些事她做與我們做又有何區别?”
見輕眉仍是一副憂愁的模樣,她便又道:“何況,你當真覺得她會那般好心,主動來替我們做事?”
此話一出,輕眉果然面露遲疑。
她方才接着道:“要我猜,她要麼是惹了定北将軍不快,被他罰來做事,她方才不就是追去尋那位定北将軍了嗎?”
“要麼呢,她就是故意裝好人,無非是想在旁人眼裡留下個心善的好印象罷了。”
輕眉聽完她一通分析,結合從前所遇之事,終究是覺得不無道理,忍不住歎了口氣,道“可,即便如此,王爺說過,淮月姑娘與定北将軍的關系匪淺,我們也不該輕易得罪她才是……”
“姐姐。”榴玉當即冷笑出聲,“那些話你還當真相信嗎?縱是真的有些不一般,我也不信那魏平昭還能為了她不顧自己的前程。我們是慧王送來的人,他敢嗎?”
輕眉就不說話了。
二人回到安排的住處,稍作洗漱便各自歇下。
這一夜注定是無法安眠。
**
翌日。
用過早膳,江淮月便尋了拾五一同去開庫房,點了足夠的銀子後,兩人就出了府去采選下人。
這一趟總體還算順利,拾五許是在北地時煉出來的,說起話來唬人倒是一套一套,年紀輕輕便頗有些捉摸不透的架勢,讓那些賣家也就不敢輕舉妄動。
江淮月則負責挑選合适的人,一番下來,最後是确定了男女各八人,門房、廚子、家丁等皆囊括在内。
因着府裡如今正經的主子不過也就魏平昭一人,所以伺候的下人也無需太多。
辦完了此事,江淮月與拾五準備回府。
因天色已晚,兩人便決定抄近路。
回去的路上,經過一處鬧市,竟見有人似牽牲畜一般,牽着一名看上去不過十歲左右的孩童,對方用粗繩縛住這孩童的雙手,自己則拉着繩子的另一端,兩人便這麼穿街過巷。
孩童一身破爛的粗布衣裳,因太過蓬頭垢面,甚至無法分辨出男女,隻知是極其瘦弱。
兩人在經過江淮月身旁時,她猝然出了聲:“兩位請留步。”
那前面的人是個中年模樣的高瘦男子,聞言腳下一頓,回頭打量江淮月,道:“你叫我?”
江淮月皺了下眉,旁邊的拾五先一步上前道:“你拉着的這人可是要賣?”
話音落下,江淮月原本看着那男子的目光,頃刻間便轉移到了拾五身上。
她緊盯面前的人,眸光幾番變動。
拾五的語氣太自然了,自然得甚至不帶絲毫多餘的情緒,就好像他問的不是一個人,而是真的牲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