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上前接過侍女手中的托盤,魏平昭側眸看了她一眼,沒有說什麼。
榴玉這才笑着把托盤放在桌案上,然後彎腰去拿其中的茶盞。
起身時,許是由于動作過大,她的手臂不慎帶到了案上的茶壺,這茶壺下面一直在燒着,裡面全是滾燙的沸水。
魏平昭餘光瞥見,幾乎是瞬間,猛地扣住了旁邊人的手腕,将江淮月往自己這邊用力一帶。
他眉心緊緊擰着,手背上的青筋明顯鼓起。
也是在這一刹那,原本在後面站着的輕眉慌張上前了一步,她似乎也是想去拉開江淮月,卻不防被魏平昭搶先了一步。
于是原本要澆在江淮月身上的沸水,就全部灑在了她的小腿和腳上。
“啊!”
輕眉沒忍住面色發白,痛呼出聲。
魏平昭松開江淮月,緊皺着眉站起了身。
榴玉完全沒料到事情會變成這樣,瞪大了雙眼,随即放下手裡的東西撲向輕眉:“姐姐!姐姐,你沒事吧?”
她眼眶迅速泛紅,轉頭看向魏平昭:“将軍……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當真不是故意的。”
魏平昭面色霜寒,隻問輕眉:“傷勢如何?”
對方蹙眉搖了搖頭:“奴婢無礙,隻是小傷。”
江淮月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方才她一直在思索西南之事,根本未曾注意身邊發生了什麼。
魏平昭目光晦暗不明,不遠處的太子和明華公主皆被動靜吸引,走過來察看。
太子道:“可是不小心燙傷了?趕快帶人下去醫治。”
明華公主瞥向榴玉,面色不悅道:“這婢女做事未免也太不當心,好在沒有傷到定北将軍,否則你怕是擔待不起。”
榴玉面色凄惶,當即跪了下去,不敢擡頭。
太子皺眉:“死罪可免,但若是不長記性,隻怕日後也難保不會惹出更大的禍事,來人——”
話音落下,地上跪着的榴玉瞬間忍不住抖了起來,堂堂儲君的責罰,她如何承受得住?
輕眉也是臉色一變,她下意識看向魏平昭,眼裡帶了祈求。
魏平昭擰眉,到底還是開口:“殿下。”
他道:“這婢女既是定北将軍府的人,不如就還是交由臣來處置吧。”
太子看他一眼,本也是想懲戒一番,既然魏平昭開了口,他自然不會拒絕:“也好,那便交給你自己處置吧。”
“謝殿下。”魏平昭躬身。
明華公主眼神掃過幾人,沒說什麼,跟着太子離開了。
江淮月攥着手心,此事看上去似與她沒什麼關聯,可卻又與她脫不開幹系,她心中極為不安,是以茶宴一結束,回到府中,她便去尋了輕眉,卻被告知對方去了魏平昭院中。
江淮月有些奇怪,但也并未多想,轉而去了魏平昭處。
房中。
身形單薄的女子跪在地上,俯首道:“将軍,榴玉年紀尚小,做事沖動不顧後果,是我未管教好她,但她真的并無壞心,還求将軍從輕處置。”
江淮月剛走到門口,便聽見裡面傳出來的聲音,因房門并未關上,所以并不難分辨對方所說的内容。
江淮月停在了門口,并未進去。
輕眉道:“奴婢明白,我們二人入這将軍府,本就不為府中人所喜,能留下來已是将軍仁慈,我們亦不願做傷天害理之事。”
“隻是。”她嗓音稍稍哽咽,“我們受制于人,若不聽命行事,早晚也會沒了性命,今日之事,是榴玉沖動,奴婢明白,淮月姑娘是将軍看重之人,所以不敢損其分毫,萬幸今日她不曾有傷,否則,隻怕這将軍府我們也是留不住了。”
門外的江淮月忍不住眼睫顫了顫,指尖微微收緊,輕眉竟是将背後之事都坦白了。
魏平昭看着面前的人,目光有些複雜,皺了皺眉,道:“你所說之事,我明白了,你先起來吧。”
對方卻不肯,搖頭道:“奴婢今日是來坦白一切,也是來代榴玉請罪,求将軍看在她年少孤苦的份上,莫要重責,奴婢身為姐姐,願代其受過。”
魏平昭看着她,半晌,終于許諾:“我不會重罰榴玉。”
“……當真?”輕眉終于擡起頭,瑩白的臉上滿是淚痕,眼睫上還挂着淚珠,要墜不墜的,看着叫人心生憐惜。
魏平昭淡淡嗯了聲。
輕眉臉上終于露出笑意,她慢慢站起身,險些還踉跄了一步摔倒。
江淮月等在門口,見人走出來,方才抿唇走上前,道:“輕眉姑娘……你的傷,沒事吧?”
對方看見她,似乎有些意外,随即笑着搖了搖頭,便要擡步離開。
江淮月本想跟上去扶她一把,卻聽見身後的屋子裡傳來男人冷沉的嗓音:“進來,我有話要問你。”
江淮月邁開的步子就隻能又收回來,猶豫一瞬,還是轉身去了房内。
“你要問什麼?”她奇怪道。
魏平昭皺眉看着她,突然勾唇冷笑了一聲。
江淮月莫名其妙,随即眼睜睜看着他繞過自己,過去關上了房門。
江淮月愈發不解:“你到底要問什麼?”
還需要把門都關上?
魏平昭沉着臉走近,眼底的光随着動作明明滅滅。
他似乎輕笑了一聲:“不熟?”
江淮月一愣,沒反應過來:“什麼……”
“你和我不熟?”魏平昭漫不經心地重複。
“你……”電光石火間,江淮月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問的是,今日承恩伯府的小姐,來同她打聽魏平昭喜好的事情。
他連這個都知道了?
“誰告訴你的?”江淮月忍不住皺眉。
魏平昭在她面前站定,居高臨下地垂着眸:“你現在該關心的不是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