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宣他一個給姐姐送點小禮物都恨不得照着規矩手冊走流程的人,怎麼可能會對大司命撒潑取鬧?禾川心一橫,當即深深一揖:“老師莫要取笑學生了。”
聽起來窘迫得像是要哭了。
少淑尤一笑,回身拉住他手腕往上走:“越大越不禁逗,還是小時候好玩。”
禾川被他拉扯着上了閣樓,萬萬沒想到外間人人敬畏懼怕的司命上神,居然是個愛逗學生取樂的老師,不過他很快顧不上腹诽了,因為閣樓所儲之物,簡直比大司命逗孩子的行為還要離譜萬分。
閣樓裡藏了很多書,還有一眼看過去分不出用途的手作機件,以禾川目前的見識,大體能認出幾種耕作零件和武器配件,他不知大司命何意便也沒多看,直到那人将他帶到一個頂天立地的書櫃滾輪木梯前,放開禾川的手,獨自爬上梯子,伸手在最頂層翻下幾本書。
他動作有些大,書頁翻飛之間,禾川隐約瞧見了幾個栩栩如生的工筆小人滾在一起。
禾川:……
他很難想象司命上神像鄉野村夫那般偷偷翻閱俗文豔圖的模樣,而他似乎還要分享給自己的學生!
少淑尤不管他心裡那些驚詫愕然,神态自然道:“接一下。”
禾川這才如夢方醒,張臂虛虛扶着大司命後背,另一手接過那幾本書冊,趁大司命轉去别的地方時粗粗翻了幾下,這才輕輕松口氣。
并非是什麼禁書豔圖,卻也絕對算不上正經,他翻開的那頁正中有一張小像,一容貌英俊的男子正趴在船頭做吟唱狀,手中把玩着不知何物的頭骨,上身未着衣物,腰部以下沒在水中,隐隐透出一條巨大而華麗的魚尾,尾巴尖還調皮地逗弄水中遊魚,圖邊一行小字——無歸海人魚初顯小記。又翻開幾頁,也都是這個怪異男子在不同景色之下的活動,構圖生動,場景新奇,配以大篇幅的文字,尚不及研讀。
禾川再一次沉默了。
他不說話,少淑尤興緻卻很高,轉個身的功夫又不知從哪拿出來一方盒子,叮囑道:“書是為師新得的,丹丸也是大荒司新制的,宣兒以後要常來看為師。”
禾川被塞個滿懷,艱難地俯身道謝,少淑尤忽得又壓低聲音:“這小人書是為師與宣兒的秘密,不可告知他人知曉。”
面上那麼從容,原來心裡也是知道這畫冊上不得台面,可是禾川哪敢多說,忙不疊答應了,仔細揣進自己懷裡,又重新紮好腰帶捋平整,保證不會讓第三人知曉此書,這才被大司命一路叮囑着送出山門。
回程路上雷宗樓盯着禾川手裡的盒子眼饞,一直念叨大荒山的丹丸對内力修煉大有益處,一丸便可增進十年功力,嘴裡讓禾川好生服用萬不可浪費,眼睛卻像是黏在了盒子上扒都扒不下來,這東西有價無市,偶得一丸已是萬幸,哪像大司命這樣,出手便是一整盒贈與弟子。
禾川不修内力,功效再好也是無用,大司命也沒過多囑咐這丹丸該如何處置,見雷宗樓眼睛都快長盒子上了,終于看不下去将盒子塞給他:“統領喜歡這個就先拿去吧。”
雷宗樓突然天降大喜,捧盒子的手都有些抖:“小公子如此仗義!做哥哥的也不能白拿你的,大考禮儀之時,哥哥有驚喜送你!”
“什麼驚喜?”禾川也來了興緻。
“驚喜自然有驚才有喜,公子等着便是。”雷宗樓保證道。
這話聽着很穩妥,但是不知怎麼又有些不靠譜,不過禾川已經不大顧得上細想,一心念着大司命送他的那本書冊到底有何神秘之處。臨到下車才突然想起自己不修内力,但是姜偃顯然是有内家功法在的,這丹丸必然對她也有大益,當即也顧不得禮數了,三兩步又跳回車裡:“哥哥!弟弟這丹丸得給世子分些,不然怕是不能活着回家了!”
他一面說一面搶過盒子,分出一半倒進雷宗樓随身帶的錦袋裡,一面抱好餘下的半盒飛也似的跳下車跑進黎氏客邸,隻留雷宗樓一個呆坐車上,獨自面對天降大喜與大喜驟減的起起落落。
少淑尤送别禾川後便與桌上那杯茶對坐,回想方才那人言行,不由伸手敲了敲杯沿——倒也算是個聰明良善之人。
見荀雅進來複命,便開口問:“安在雷宗樓身邊的線子現下如何?”
“一直跟着,未曾暴露,方才傳信說雷宗樓已将小公子送回客邸,中途并無異常。隻是大司命贈與的那盒丹丸,已被公子轉贈給雷宗樓了。”
“唔?”少淑尤有些詫異,“先令人将茶台撤了,窗戶也多敞開些,這茶葉熏得本座頭疼。”
忽然又想起一事,“本次大考,可有内力比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