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氣不是詢問,而是通知。高高在上的人說話自帶一種我身之下皆是蝼蟻的蔑視,他要舒年,并不需要舒年的首肯,她就是個物件。
她太想出宮了。
在現在的長公主手裡,她還有一絲可能。
若是在皇帝的手中,怕是得死守這破宮牆内,永無天日。
皇帝攥緊舒年的手,拉着她往殿内走。
皇帝從未後背受過傷,他當然不知道受傷的人若是牽扯手臂,必定會帶動後背,還未愈合的傷口撕裂,舒年仿佛能聽到碎裂的聲音。
舒年的臉色愈發蒼白,額間瞬間冒出汗珠。
皇帝的用上十成力氣,根本不在意舒年的臉色。
忽的,皇帝定住,舒年踉跄一步被人扶住。
皇帝見手腕被人握住,這才注意到忽然多出的人,以及狼狽不堪的舒年,他不可察覺的蹙眉,悻悻松手,才見聞臻慎虛扶着舒年的手離去。
舒年輕聲道謝,心中卻不禁想,這皇宮裡的主子也就逸安王到像個人。
聞臻慎瞧舒年還能站立,折扇一攤,眼神在兩人身上流連:“十二弟這是在做什麼?”
皇帝不悅的皺眉,他最不喜這個皇兄,朝廷裡的事情一問三不知,若是問他哪家酒樓,他可以侃侃而談。
其他皇兄成年各自前往封地,鎮守一方,偏偏這個皇兄,父皇在臨終前還想替他安排到一個富庶處,沒想到他卻說:“天底下哪有比京都還富庶的地方,兒臣離不開這裡的酒樓和美人。再說了,天下聰明才學人如此之多,兒臣就不摻和什麼熱鬧。封地什麼的兒子不稀罕,就想着在京都混日,父皇定會滿足兒子這小小的願望。”
本就病入膏肓的先皇聽到這好大兒的這一番言論,直指着他半天說不出話,片刻後,吼出一個“滾”字。
此事也不了了之,皇帝就被封個逸安王混在京都。
聞臻慎沒得到皇帝的回答,又開始胡言亂語,吃驚的看着兩人,手搭在皇帝的肩上,說道:“十二弟,你這品味不行啊,這種幹了這麼多年的宮女,哪有嬌滴滴滑嫩嫩的十幾歲出頭的小姑娘香。你要是喜歡,哥哥我你幫你挑挑。”
舒年剛還在想着說起情分,與逸安王還可能有些,他也勉強算個好人,打臉來的太快,一刻鐘不到,原形畢露。
她就不該對逸安王抱有幻想。
誰不想在最嬌嫩的年紀遇到合适的人,可這吃人的皇宮蹉跎多少年輕鮮豔的生命。
皇帝不滿的拍開聞臻慎的手,瞥一眼還跪着的舒年,轉身走入殿内留下一句:“五皇兄過得還是太清閑,明日起同朕一起早朝。”
這下聞臻慎臉黑如墨,收起折扇,邊追邊喊:“我的好弟弟,上朝的事兒咱們再商量商量呗~”
走入殿内的兩人,又遺忘還在原地的舒年。
她真的在這群人眼裡可有可無。
剛剛的一切似乎發生了,又好似沒有發生。
舒年本想跟随,手下意識的摸到後背,液體暈上指尖,未免污了聖眼,她退下換身衣裳,還要請女醫替她重新包紮。
說起來也很是可笑,慈甯宮的下人房裡竟長年留着舒年的幾份換洗衣物,舒年陪長公主入宮哪次不是被責罵,輕則下跪,重則杖刑。
待重新拾掇好後,舒年才去。
正是用膳時間,逸安王不僅留下,連茹太妃都來了。
衆人并沒注意多出來一位舒年,隻有長公主驚愕的看正在給她布菜的她。
長公主在舒年耳邊輕問:“可你好些?”
“多謝長公主,奴婢還能侍奉。”舒年不緊不慢的布菜,小心翼翼盡量不牽扯後背。
茹太妃一向不愛多言語,溫柔的江南女子,說話輕聲細語,眉目海波,聽到皇帝讓聞臻慎上朝,聞臻慎三連拒絕的話,她隻是無奈的搖頭。
“皇上擡愛,臻慎是個不争氣的,他若有心肯努力,怎麼會如今還是這幅模樣。”
太後放下筷子,看向鹌鹑似的母子:“沁茹,你就是太過溺愛,臻慎也是該找個貼心人過日子,等有了責任,就不會像現在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