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北歌的性子有個好處,情緒向來是來得快去得也快。這會兒,她坐在觀衆席上,眼神随演員的動作流轉,陰郁的心情早已散去。
她一邊欣賞着台上的精彩演出,一邊與鄰座的客人閑聊,聽他們講述着各種逸聞趣事。
“你聽說了嗎?東風國的那個喬氏女子,真是了不得。”一個貴婦壓低聲音,語氣中帶着幾分驚歎。
“哦?願聞其詳。”另一人顯然被勾起了興趣。
“那女子嫁給東風國首富,婚後兩年内家公和丈夫相繼去世,你說,這是不是有點蹊跷?”婦人說着,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光芒。
“你别說,那寡婦手腕可厲害了,她硬是憑借自己的手腕,不僅穩住了一度陷入混亂局面,還讓家業更上一層樓。如今,東風商界,誰不敬她三分?”又有一婦人湊過來,神秘兮兮地補充道。
蘇北歌聽得津津有味,正欲追問更多細節,又聞另一話題:“說起來,你們可聽聞令尹家之事?那嫡女的婚事涼了。”
“啊?不是原定要配給司馬家的公子嗎?”有人問道。
“不知道具體原因,反正現下魏家正急于另尋良緣呢。”那人回答道。
蘇北歌聽得興起,突然瞥見那位青年吳荀,竟被兩名壯漢如提線木偶般,粗暴地從樓閣之上推搡而下,他踉跄幾步,終是未能站穩,最沉重地摔在地上。原本高傲的神情早已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滿臉的驚愕與不甘,顯然受到了極大的羞辱。
“看來,那小子真的被趕下來了。”周遭的竊竊私語如同寒風中的利刃,夾雜着幾分幸災樂禍。
蘇北歌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轉向了恒升,隻見他同樣凝視着這一幕,眼中閃爍着複雜的情感,似同情,又似深思。
“我們,跟着去看看吧。”蘇北歌輕聲提議。
于是,兩人步出了燈火闌珊的醉香樓,夜色如墨,寒風撲面,似乎連空氣都染上了幾分凄涼。街角處,吳荀已被侍衛粗暴地丢棄,他艱難地起身,拍打着身上的塵土,衣衫淩亂,眼神中卻燃燒着不屈的火焰。
“吳公子,你還好嗎?” 兩人走近吳荀,輕聲問道。
吳荀擡頭,看到兩人,随即勉強擠出一抹苦笑:“多謝公子關心,我無大礙,隻是心中不甘罷了。”
蘇北歌輕拍其肩,溫言相慰:“公子才情出衆,何愁無有出頭之日?”
吳荀聞言,憤然道:“哼,在這南璃,官場早已被世家大族牢牢把控,我輩寒門,即便有滿腹經綸,又有何用?若非家中老母尚需贍養,我早已遠走高飛,何至于如此被羞辱。”
蘇北歌微微皺眉,反問道:“但據我所知,南璃國選拔官員,除了家世,亦重品德才學,吳公子何出此言?”
吳荀苦笑更甚,搖頭歎道:“那不過是表面文章罷了。誠然,偶有寒門子弟得以入仕,卻多困于微末之職,難展宏圖。而那些世家子弟,即便庸碌無能,亦能輕易攀上高位。我身為商賈之後,若無貴人援引,縱有千般才華,亦難入仕途之門,更遑論出人頭地。”
恒升撓了撓頭,他聽得有些不解:“從低做起,亦是正道,何愁不能步步高升?”
吳荀擡頭望向那繁星點點的夜空,語氣中盡是不甘:“話雖如此,然則低級官員一旦顯露鋒芒,必遭世家忌憚。他們恐地位不保,自會百般打壓,若不為其所用,甚或構陷陷害。要想在這樣的環境中出人頭地,談何容易。”
蘇北歌向來知道世上的事情往往充滿灰色地帶,而非黑白分明。她雖知南璃國官場之弊,卻未曾料到竟已至此境地,不禁為那些被埋沒的才俊感到惋惜。同時,她也對南璃國内的内政感到不安,這不僅才華人士的熱情,長遠來看,朝中官員水平必定差次不齊,還可能引起混局。
她的心中湧起一股無奈之感,然面上仍寬慰道:“吳公子,天無絕人之路,或許日後有轉機。”
吳荀情緒稍緩,忽而想起,遂問道:“尚不知二位尊姓大名?”
蘇北歌微微一笑,答道:“在下孟一,這位是我的同伴恒升。我們今日方至丹邑,欲尋訪故人。”
“原來是孟公子,幸會。”吳荀拱手作揖,又問道:“二位既來南璃,可有落腳之處?”
蘇北歌心念一動,想起長陽城之事,為避追蹤,不欲入住蘇家名下客舍,遂道:“尚未尋得安身之所,打算就近尋一客舍暫住。”
吳荀聞言,熱情相邀:“若不嫌棄,二位可至我家中小住幾日。我家雖非豪門,卻也寬敞舒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