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子原語氣中透露出不屑,“南璃國雖廣袤無垠,人口稠密,卻如同一塊被世族封地細細切割的華麗錦緞,零零碎碎。制度更是陳腐僵化,難以轉向,每每變法,也總是淺嘗辄止,從未能觸及根本。如此之下,法令不能一統,國力不能凝聚,何談強盛?”
吳荀未曾料到魏子原會如此直接,初時一愣,随即胸中郁氣似被烈酒點燃,化作一股豪邁之氣。他猛然拍案,聲如洪鐘:“沒錯!‘大臣太重,封君太衆’,此乃造成昔日強國的逐漸衰敗的主因,雖為大國,但制度陳腐,貴族特權橫行,百姓生活艱難。唯有以明法為刃,審令為鞭,銳意變法,方能劈開荊棘,重振雄風!”吳荀終于講出了内心的真實想法。
魏子原聽此一言,眼中閃過一絲贊許,顯然對吳荀的見解頗為認同。于淵在旁,敏銳地捕捉到這一微妙變化,心知這場談話,已悄然邁入正軌。
随後,吳荀與魏子原就南璃的時局、舊制度的弊端以及變法的具體構想展開了激烈的讨論。兩人各抒己見,時而争鋒相對,時而惺惺相惜,思維的火花在碰撞中綻放。他們越談越投機,仿佛找到了知音,席間氣氛也愈發熱烈。
酒酣耳熱之際,魏子原提議:“吳公子,既然我們志同道合,不如聯手一試,共謀南璃國的變法大業?”
吳荀聞言,心中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激動,他鄭重地向魏子原躬身行禮,語氣堅定如鐵:“若能與魏大人并肩作戰,吳某定當肝腦塗地。隻要能讓南璃國自此稱霸,我便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魏子原望着眼前這位滿腔熱血的青年,眼眶微紅,心中湧起一陣感動。他恭敬地回禮,親自為吳荀斟滿酒,而後端起自己面前的大爵,慨然道:“若舉國士子皆如先生,南璃何愁不興?”
言罷,兩人相視一笑,舉爵一飲而盡,仿佛已預見到一個嶄新的南璃即将在他們手中誕生。
*
窗外,風聲漸緊,似乎在為這即将到來的變革奏響序曲。而蘇北歌,望着這一幕,心中五味雜陳,她知道,吳荀的人生軌迹,或許已在今夜悄然改變。但結果如何,此刻無人能知。
又吃了一陣,蘇北歌視線逐漸模糊,耳邊的談話聲也漸漸遠去。待她再次睜開眼,已是晨光熹微,自己正安然躺在房内那張熟悉的床上,身上蓋着一層厚厚的棉被。
她輕輕揉了揉仍帶着幾分睡意的眼眸,門外适時響起婢女輕柔的詢問,“小姐,您醒了嗎?”
“進來吧。”蘇北歌應道,聲音中帶着初醒的慵懶。
房門被輕輕推開,一縷清新的空氣伴随着婢女的身影悄然而入。她手捧一盆熱氣騰騰的水,另一手則提着一套潔淨的衣物。
“小姐,您終于醒了。昨日您在席上小憩,家主便吩咐我們先将您送回房中的。”婢女放下手中的東西,恭敬地說道。
蘇北歌腦海中逐漸浮現出昨晚的情景,自己和于淵、吳荀、魏子原幾人一起用餐,席間大家談笑風生,不知不覺中她竟然感到了一陣困意,随後意識模糊。
她點了點頭,接過衣物,一邊更衣一邊詢問:“後來呢?吳荀和魏子原如何了?”
婢女一邊細心地為蘇北歌準備洗漱之物,一邊輕聲細語地回答:“二位公子談興正濃,直至夜深方散。見您已安睡,便未再打擾,相攜離去。聽一旁伺候的家老說,是去吳公子府上繼續深談了。”
蘇北歌穿戴整齊,步至窗前,望着庭院中盛開的花草,心中不禁浮現出昨夜吳荀和魏子原熱烈讨論的場景。那份對理想的執着與熱情,讓她心生敬佩,卻又隐隐感到一絲不安。
“莫要陷入其中。”于淵此前的忠告在她的心頭回響。
一陣狂風驟起,庭院中的幾朵幼嫩的花朵被無情地折斷,蘇北歌的心也随之微微一顫。她想要和于淵聊聊。
穿過庭院,她徑直走向書房,那裡是于淵常在之地,也是她可尋得心中安甯之處。書房門扉半掩,透出柔和的光線,映照出于淵專注的身影。她輕叩門扉,問道:“于老,我能否進來?”
“進來吧。” 門内傳來于淵沉穩的聲音,沉穩而溫暖。
他放下手中的書卷,微笑着看向北歌:“北丫頭,怎麼今日起得那麼早?”
蘇北歌快步走到于淵對面坐下,開門見山地問道:“于老,昨夜吳荀和魏子原的談話,我聽得有些不安。你之前曾提醒我勿要涉足其中,是不是……?”
她的話還未說完,就被于淵打斷了,他神色一斂,正色道:“北歌,吳荀确實是個難得的人才,他的變法理念也無可厚非。然而,南璃國的舊貴族勢力盤根錯節,整個國家愚昧且封閉,變法所需的基礎尚未具備。在當前的局勢下若強行推進,隻怕會适得其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