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境消失,又是一個幻境。
念熙卻趕緊抱住隐江。
“别碰他!”念熙不知道該對哪裡喊,但他要說出來,不然隐江會死的。
隐江在他懷裡發抖,卻說不出一個字。
神器看着快要走火入魔的念熙,不知道該怎麼辦,隻能從隐江下手了。
念熙緊緊抱着渾身冰涼的隐江,哭着和他說話。
“你很冷吧!我給你暖!你以前從來不會冷的!”念熙那最後一句的聲音說的很小,好像是用最後一口氣說出來的一樣。
念熙握住隐江冰涼的手,眼淚掉在他的手上,也迅速從溫熱轉為冰涼。
“隐江,你,你和我說話啊!我能聽到的!”念熙看着懷裡隻是低頭的隐江。
見隐江不說話,念熙就去給他擦眼淚,用額頭抵住隐江的額頭,好像是覺得隐江說話了,他自己離得更近一點就能聽見了一樣。
“滾開!”隐江的聲音沉沉的。
念熙有些愣,但被迷了心智的念熙全然不顧隐江的異樣。
“你想要什麼?你想去那邊?我帶你去!你想去哪我都帶你去!”念熙已經開始有些語無倫次了。
神器焦急的不行。
神器的嗡鳴聲對念熙來說甚至連噪音都不算了,念熙一點兒都聽不見,還想帶着隐江往大陸的中央走。
“我說,你滾開!我要那把劍!”
念熙不想給。
“那會傷到你的,你要是想要,還有别的!現在有我在,沒有東西能帶走你了,你隻留在我身邊,好不好?好不好?噢,對不起,我拿出來給你看。”念熙抖着手拿出他帶來的所有法器,其實都不及神器分毫。
念熙見隐江還不滿意,就急得發抖。
神器飛到隐江身邊,被念熙一把拍開。
“它想殺你!我們不要!不要那個好不好?”念熙護着隐江,身體不正常的抖着。
隐江要很久才能說一句話,或者做出一個動作,而此時念熙已經帶他開始往大陸中央開始飛了。
神器隻能把很少一部分的法力渡給隐江,來助他抵抗魔物。
“放我下來!走着去!”
念熙現在對能保護魔王的隐江的意願特别順從,完全不會猶豫。
魔物在逐漸操控念熙的意志,隐江從來沒有說過他要去那裡。
念熙拉着隐江,往前走。
嘴裡說着一些胡話。
隐江心疼的不行,他既糾結又痛苦。
念熙很像一個瘋子,那他這十年是怎麼過來的?怕不是沒比自己好多少?
隐江的眼淚一直掉,但他沒辦法擦。
念熙看他哭就心疼,趕緊給他擦幹淨,說:“怎麼了?冷了?累了?還是餓了渴了?難受了?告訴我,好不好?我現在有能力了,我做什麼都有能力了!你要見你姑姑嗎?都可以,誰都行。你餓了吧,我們走快一點,很快就會到的!”念熙的聲音越到後面越急,急得像是下一刻就會跪下來求他一樣。
“我要那把劍!”
念熙哭得更狠了,像是在求一個一心要跳崖的人回來一樣悲切,也卑怯。
神劍再次靠近,但是卻被念熙握着。
“這樣它就不會劃破你的手了!你的手!我忘了!對不起,我帶你治療?”念熙趕緊握住隐江冰涼的手。
念熙甚至忘記他自己也會一些醫術了。
隐江說不出話。
“你流了好多血,我們去看看好不好?失血過多會有性命之憂的!隐江?”念熙是在求着隐江稀罕稀罕他自己的命。
念熙比隐江還寶貝他的命。
但隐江為什麼沒感覺到呢?自己做的不好嗎?他對自己失望了?
“你生我的氣?你覺得我過了那麼久沒有來救你,你生氣了是嗎?對不起,原諒我!你别讨厭我,我很想你!我想救你的,對不起,是我太懦弱了!”念熙的聲音越來越小,像是忍着痛硬擠出來的幾句話。
隐江過了很久,沒有說話也沒有動,念熙哭得越來越兇,話語越來越卑微。
他在求一個一心求死的人看看他,他眼裡心裡都是他。他想讓隐江為了他活下來,自己能把整個世界都給他。可是隐江理也不理看也不看,最後好像還要和他說,讓他好好活下去。
十年過去了,他知道已經很晚了,但是為什麼隐江不願給他一個機會?他明明已經把心剝給他看了——連血都還是熱的。
隐江握住念熙的另一隻手,念熙感覺有些不對勁,但看了看仍在他那隻手裡晃動的神器,他又稍稍放下了心。
念熙的眼睛不正常的紅着。
隐江把念熙的手放在他的心口。
什麼意思?是他的心不跳了?
念熙還什麼都沒開始想,隐江就無征兆的倒了下去,念熙的身上都被濺到了血。
念熙直接脫力的跪了下去,趕緊抱住隐江。
一切都消失了,他在岸邊,根本沒有往前走。
隐江的心口插着那把神器。
“隐,江?”念熙依舊愣着。
念熙睜大着眼睛,抱着隐江,眼睛卻看着隐江身上飄出來的逐漸消散的黑氣。
念熙的模樣比魔物好看不了多少。
念熙抖了一下,然後慌亂的扔了神器,血不停的流,念熙更傻了,他用一隻手捂着,腦子裡想不出任何能解決的辦法,他已經精神不正常了。
他神色痛苦的抱緊隐江。
你說過你,你說你知道是我了就不會再用幻術的!你為什麼騙我?你為什麼不要我?為什麼不可憐可憐我?
那是念熙藏在嘶吼聲後的說不出來的話,神器能聽到。
念熙已經分不清幻境和現實了?
念熙抱着隐江的屍體,眼前是他自己精神失常幻想出來的情景。
念熙緊緊抱着隐江,看向什麼都沒有的周圍。
“你們幹什麼?隐江,你,你躲我身後去,現在,現在我保護你!你們滾開,我,我可以跟你們走的!放過他!我很有用的,你們找人治好我的病,我很有用的,我會,我會用神器,讓我去!”念熙雙目猩紅,聲音嘶啞的厲害,他卑微的乞求着隻有他才能看見的“魔物”。
可“魔物”不為所動。
“求求你們,信我!他不能為你們做什麼的,帶走我!帶走我!”念熙的聲音越來越小,他跪伏在隐江冰涼發黑的屍體上,他要保住他的隐江。
隐江的屍體很快也化作黑氣消散了。
可“魔物”們還是搶走了他的隐江。
“不要,求求你們了!你們不能帶走他!”念熙趴在地上哭。
神劍看得心疼又心急。
念熙突然擡起他狼狽的臉,看向面前的“隐江”,他趕緊直起身拉住“隐江”的手,但隐江很快的甩開他了,所以他撲了個空,又跌倒在地。
“你怨我?對不起隐江,對不起!我,太沒用了!我什麼都做不了!你,說什麼?你在說什麼?”念熙很急,他向前爬着,好像要去夠離他越來越遠的隐江,他急躁又悲痛,“你說什麼?我在聽!你别這樣,我真的,在聽啊!隐江——”
“隐江”徹底離開他了,他被抛棄了?
不,不是的,隐江是被魔物們抓走才離開他的。
他徹底瘋了。
所以,其實,隐江不是事情變好時的最後一批犧牲品,他是天下安定前的最後一個犧牲品!
念熙最讨厭的就是這樣,他不能讓一心一意守護他們的隐江淪落成這樣。
憑什麼就是隐江不是别人?
如果此時有能力握住這把劍的人不是他,他也不會這樣瘋魔。
這太平是誰換來的?
是天神?是神器?是他?是隐江的自願犧牲?
那些都不重要了,隐江不要他?為什麼?那些人哪裡好了?憑什麼為了那些人放棄自己?他不願,也不甘心。
他是救世主?他才是那個唯一一個被抛棄的人!
念熙已經瘋了。
眼裡沒有了魔物,卻也看不見任何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