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英的臉色瞬間就有些難看:“你們什麼意思?她要是有問題,我們怎會不報,你認為我們都想死嗎?”
雲浮忙安撫道:“這位道長也是為西南陣地的同袍考慮,大家都一心救世,做事沒有對錯。”
圓臉修士也忙道:“華英道長維護同袍,也是一片丹心,我等佩服您,也尊敬飛泉道長的付出,若能查明流言,揪出造謠之人,最好不過了。”
華英一想也是,要不是有人造謠,也不會有這麼大陣仗,背後之人簡直其心可誅:“……是我失禮了,我願意配合。”
短暫将衆人安撫下來,雲浮的出行也隻能暫時擱置,瀾海匆匆趕來,替她接過了所有責任,将留下來的一半修士安置好,這才準備和華英一同去西南。
瀾海自負傷以來表情就沒好看過,她對雲浮沉沉道:“有弟子傳來消息,曦光的位置從凡間變到了修真界,且因為有什麼幹擾,暫時還不能确認。我正好去接應他們,再看看是誰這麼大的膽子,繞來繞去就為給你潑髒水。”
雲浮看着她慘白的臉色,急切卻又無可奈何,握了她冰涼的手,隻覺得冷意透到心底去:“師姐,千萬保重。”
瀾海揮揮手,笑了笑,沒應聲。
修真界的土地已經淪陷十之有五六,等南海完全被黑霧吞噬,就是七成了,這些天也一直沒有見到太陽,若不能盡快找出方法救世,全軍覆沒是遲早的事,凡間也更别想獨善其身。
雲浮閉了閉眼,心中一片沉重。
為什麼會這麼快?劇情中不是說七年後才會蔓延嗎,難道,是因為明若風沒有墜入黑洞?還是她沒有按照原有劇情走?
等是等不到了,她必須現在行動。
雲浮也顧不上衆人還在懷疑自己,留了一半修士盯着她,直接去叫了金盞和明若風準備啟程。果然,未出山門,就有一中年道人帶人攔路:“飛泉道長,現在四方陣地都還算安穩,實在不必要您如此操勞。”
雲浮護着兩個孩子,耐心解釋道:“我當日離開南海時,曾察覺似乎有線索殘留,現在時間緊迫,淪陷的陣地最多三天就會完全被吞沒,我……”
話音未落,突然有一沙啞的聲音打斷道:“放她去吧,實在不放心,我陪她去。”
是方才的白發老者。他送走瀾海和華英,急急趕來,“你們總不會懷疑我這老頭子連通晚輩造反吧?”
中年道人立刻低頭行禮:“不敢不敢,晚輩不敢。”
老者微微歎口氣,招手叫雲浮道:“你來,我有話對你說。”
雲浮也想起當時他們說要私下單獨談話,隻是一急給忘了,便恭順應下,走上前去。
行到無人之處,老者慢吞吞摸了摸胡須,長歎一口氣:“我就不多賣關子了,我直說,我是熠輝師兄的摯友時順,當年的方法,應該是我們錯了。”
雲浮眼睛微微瞪大,震驚道:“……什麼錯了!?”
時順道人苦笑着搖搖頭:“難怪他們都說你是新一代最優秀的修士,我意識到這一點時,險些走火入魔,這些年也沒能好全。孩子,我們的希望……一直都是假的。”
雲浮面色已經有些發白了,她苦笑道:“您就别與我玩笑了,這,這實在是……”
這些年,誰不是靠當初熠輝的實驗撐下來的?都想着總有一天能驅散黑暗,重新迎回藍天,那些與他同輩的修士也都堅定發聲過,說他們一直在沿着熠輝的路走下去,遲早會找到希望。
可如果都是假的,他們的反抗,都隻是一場美夢,這讓人如何能接受?
時順道人苦澀道:“當年,聖山突然關閉,再沒有能飛升的修士,熠輝是那時最接近飛升之人,因此頭一個發現黑洞的危險,也是他第一個沖進黑洞中冒險搶出了一種靈體。這靈體極為奇特,無法保存太久,隻能在人的身體上寄生。可要說作用,卻也不見得多大,它可以使寄主脫離生命體的範圍,靈藥符紙在它身上起不了作用,它自己就是藥。這狀态接近成神,所以我們最初猜測,修士飛升成神,便可解決黑洞。”
雲浮突然想起明若風的特殊體質,心裡一突:“這個……長輩們也和我說過,方法雖然失傳,但結論是大家都知道的。”
可這麼多年來,沒有一個人能喚起聖山,飛升成神。
時順道人眼中隐隐有了悲哀之色:“是啊,我們用了無數辦法,都沒能獲得飛升的資格,不知熠輝從哪裡找到的辦法,他決定将靈體從自己身上挖出來,轉移給其子昭煜,然後……殺了昭煜,打碎他的魂魄,送入凡間。”
雲浮一個激靈,瞪大眼睛:“什麼?荒謬!”
時順苦澀搖頭:“都瘋了,那時大家都瘋了,聖山關閉,上升之路被斬斷,黑洞吞噬了大片土地,黑霧出現,妖物更是各個出世,大家都覺得是滅世之兆,修真界處處都是混亂的戰火。熠輝不甘心,想起當年凡人飛升至修真界,就有渡劫增長修為之說,可我們說到底還是人,與神的飛升之法怎能一樣?隻是,那時沒有人覺得有問題,都将希望寄托在了當時才十歲就已經天賦異禀的昭煜身上,他的天賦超過父親,若能飛升……想來,就是他了。”
雲浮震驚之後,又升起濃濃的怒火,她咬牙道:“這是在做什麼?這簡直荒謬!我年少時天賦也不如同輩修士,然如今卻是我修為最高,成年人可以為自己的行為負責,可孩子年幼,無法理解自己應承擔什麼,怎麼能将全部責任壓到一個孩子身上?”
時順道人張了張嘴,面色更加悲苦:“所以,聖山不認可我們,都是我們的報應。”
雲浮沉默片刻,卻沒有出言安慰。這做法實屬瘋魔,若方法為真,她自然願意親自冒險一試,但熠輝靈光一現的想法,要一個孩子承擔,實在是不負責任。
時順道人仰頭,看着黑霧翻滾的天空,苦澀道:“那時熠輝的整個宗門,包括我,都在關注那孩子的動向。魂魄越碎命格越差,昭煜投成的凡人,是必定的天煞孤星,一生孤苦,衆叛親離,承受所有凡間的苦痛,英年早逝而死……每一次死亡,他都會回憶起所有記憶,拼回部分魂魄,直到完全拼湊,就能飛升。熠輝認為,這樣可以使魂魄更加堅韌。”
雲浮偏開頭,不忍再聽。她的心情實在複雜到不知該說什麼,人人敬仰的長輩,做出這種喪心病狂之事,可又切實是為了天下安危。這種行為是錯誤的她毫不懷疑,隻覺得荒誕。
“我想,若他還活着,定是要報仇的,”時順道人眼中逐漸有了淚意,滿是溝壑的臉上寫着深深的悲哀:“……那孩子,他恨我們啊。他若是活着,想要報仇,我也不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