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浮闆起臉道:“夠了,不許吵架。白道友,你繼續帶路。”
白眠鶴搖頭停步:“我們已經在範圍内了。”
肉眼看來,眼前的一切完全沒有任何生命居住的痕迹,然而明若風卻失了魂一般,神色惶然。
雲浮擔心找出什麼他難以接受的東西,擡手用力攬住他的肩按了按,“别怕,師父在呢。”
明若風似乎搖頭又點頭,好一會才苦澀道:“我什麼也想不起來,但很害怕。”
白眠鶴已經去畫陣了,明家還有最後一層防護幻境沒破,若不能想法破開,他們也隻能白白浪費時間。
然而他剛擺下幾塊玉石,忽然就有狂風大作,凄厲的風嘯聲回蕩在山間,白眠鶴手一頓,迷惑擡頭:“嗯?我應該沒踩着什麼怨靈的尾巴吧,吼什麼?”
雲浮下意識警戒起來,但很快她就意識到,這并非明家舊址的動靜,而是她帶着的鎖魂符在震動。
她頓了頓,就道:“我去前面看看,也許是驚擾了山間怨靈……”
“不必了,”明若風突然開口,目光落在雲浮腰間:“我感覺到他了,讓他出來吧。”
雲浮手指微動,他便微笑道:“總要面對的。”
實際上,比起明家的隐私,雲浮更擔憂怨靈會說出有關于情愛之事,少年的心意模糊又稚嫩,不過是孩子青春懵懂沒能被正确引導,不該被低看,也不應曝光在陽光下作為談資。傷痛尚可愈合,可如果心意被粗暴地捅到衆人面前,還是顯然的不得善終,她也不知道該怎麼挽回。
明若風看她猶豫,接着道:“我沒什麼想法是不可以被人知曉的,師父,我不是紙糊的。”
雲浮猶豫片刻,小心翼翼地拿出鎖魂符,黃紙上鮮紅的符号正在不斷閃爍着光,連帶着符紙也一同抖動,她閉目念咒,手指一劃:“開!”
符紙飛到空中,光影淡化,取而代之的是一個眼神陰鸷的青年。它身上的血痕更多了,裸露出的皮膚幾乎都透出一股猩紅色,眼珠微轉,一眼就落在了雲浮身上,陰森森道:“您終于肯放我出來了……為什麼……為什麼,你不是說願意陪着我麼,我們一起去死,一起……”
“定!”白眠鶴忽然從他身後冒出,啪一下拍了張符,待那股怨氣都被凝固住後,他才疑惑道:“年紀輕輕的,除了死就沒别的愛好了麼?而且你已經死了,你們是沒法一起死的。”
怨靈明若風動彈不得,隻得憤怒地動了動眼珠,以表達自己的陰狠。
然而輪回司的人見到最多的就是怨靈,白眠鶴早已見怪不怪,側身沖雲浮一拱手:“道長有什麼想問的,趁機問。”
雲浮還沒開口,明若風突然站出來急急質問道:“你真的是我嗎?我才不信,我怎麼會、怎麼會讓師父陪我去死?”
怨靈明若風盯着他,先是驚詫,随後回憶起什麼,一點點變為怨恨,嫉妒,嘲諷。它不出聲,嘴角的笑容越來越大,隻是不斷抽搐着,顯得有着扭曲。
它用誇張的口型道:“别急,你也會的——”
“啪”一聲,又一張符落在它腦門,遮住了他怨毒的眼神,金光在瞬間包裹它的全身。
工作時的白眠鶴比誰都認真,不允許任何人挑戰他的專業,他高高興興露了一手,催促道:“快,快,這是吐真符,是我們輪回司最新的術法,快問。”
雲浮猶豫片刻,還是很想知道:“你為何恨我?”
如果得知原因,也許可以規避開。
在符紙下,怨靈明若風的眼神看不清,隻能感覺到他的五官又扭曲了:“你知道,你知道我有救世靈體,所以一定會放棄我,是不是?你隻在乎天下人……不對,你隻是不在乎我罷了……”
任雲浮想了千百種可能,也沒想過,救世靈體确實在明若風身上,而她似乎真的選擇了這一條路。
她當即愣住了,心頭覺得古怪——難道未來的她因為什麼改變了心境嗎?至少現在的自己,是絕不可能用他人的命去填一個未知的希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