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眠鶴正靠在支起營帳的一根破木條上,仰頭望着天。他第一次沒有眯眼打盹墊腿一條龍,而是神色莫測地盯着那片圓盤黑洞,神色不明。
雲浮在他身邊停下,側過臉看他的表情:“别難過,一定會有辦法解決的。”
白眠鶴笑了下,“我倒不是擔心這個……罷了,道長,你要去做什麼嗎?”
雲浮沒有隐瞞,道:“我想去見見時順道長。”
白眠鶴詭異地沉默了。
雲浮皺了下眉,覺得他有些古怪。看在過往情誼的份上,她沒有多說,拱手道:“時間緊迫,我就先去了。麻煩你在玄天宗幫我多照看這些孩子,我很快……”
“我陪你去。”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白眠鶴突然道:“走吧,一起。”
雲浮疑惑:“你陪我做什麼。”
白眠鶴微笑道:“就是突然不想掙紮了,去看看呗。”
帶個人又不是什麼大事,雲浮低聲應下,走出空地後禦劍去向主峰,白眠鶴也一路跟随。
時順道人所在的營帳前擠滿了人,都是各大門派的代表,雲浮被擠在外面,有些猶豫地對侍從道:“我來找時順前輩,麻煩你……”
時順道長已經看到了她,趕忙從人海中伸出一條手臂:“诶诶诶,别吵。飛泉,我有事找你,你過來。”
他一發話,擠在他身邊的人就都勉強克制住自己,往後退了一步。雲浮面前的人比了個手勢:“你請吧。”
雲浮上前,開口道:“道長,我去了明家遺址,看到——”
“——是你!?”
時順道人突然驚呼出聲,雲浮一愣,腦子一時沒能轉過彎來。
他眼神震驚且顫抖,很快就聚了一層薄薄欲碎的水光,然而在這之間,還有種種複雜的情緒交織。
雲浮慢半拍地意識到對方是在看向自己身後,悚然一驚,緩慢回頭,脖頸都仿佛發出了僵硬的咔咔聲。她看到白眠鶴的表情神色都是一如既往的慵懶随意,歪起頭,眨眨眼,露出古怪的微笑。
白眠鶴:“啊……原來,您還記得我啊。”
他抿唇,低頭輕笑:“我真是,萬分榮幸。”
*
明若風目送師父離去,一回頭,隻見金盞失了魂一樣沖出去亂刨,頓時皺了下眉:“你幹什麼?”
他不大喜歡金盞,隻是現在隻剩他們二人,怕給雲浮添麻煩,還是别别扭扭地關心道:“哪裡出什麼問題了嗎?”
金盞失魂落魄地在地上亂扒一氣,衣服都染上了泥土。她跪坐在地上,眼神迷茫,緩慢擡起手抖了抖。
“?”明若風皺眉:“你犯病了嗎?陣法已經要開啟了,跟我走。”
他正要上前去拉人,忽然聽金盞尖叫一聲:“對!我就說怎麼這麼眼熟!”
明若風哆嗦了一下,目瞪口呆地看着她跟瘋了一樣扒着地面,出聲問道:“你幹什麼?”
金盞恍若未聞。她一邊扒,一邊喃喃自語:“我記得,這個陣是輪回司,輪回司……”
她的腦海中不斷閃過零碎的片段,那種似曾相識,卻又無論如何都想不起來的感覺快要将她逼瘋,直到最後她的指尖都滲出了鮮血,堅硬的泥土和血液混合,亂七八糟滾到一邊去,露出了最底下的圓筒狀的黃泥柱。
“對了,回憶必有依托,他擺的陣是陰玉鎖魂陣,需要實物作為寄體。”金盞捧着圓筒,露出恍惚的微笑。她用染血的手硬生生抹去上面的軟泥,拉開,是一卷刻文的竹筒。“……寄體必然與回憶關系密切,甚至是其中一環,這才能聚集陰氣,彙聚魂力……”
金盞靜靜地看着展開後的竹筒上刻下的符文,最後一行,似乎有些淩亂了,看得出來主人當時的心境極不平和。
明若風走過來,看清了那行字的内容。
【晚輩定安,敬福安城之尊主——
白眠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