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知道人對于沒有經曆過的事情,總是會自我疊加一層濾鏡,楊潤沒有再上學,但對于遊海,他一直是認真勸學的。
楊潤退學的時候,遊海才上小學六年級,那時候他的成績非常好,一直到初中,都是名列前茅,楊潤作為大他幾歲的哥哥,很喜歡他,有時候看見遊海帶回來的滿分卷子,就會開心地從小賣部裡拿點東西獎勵他。
後來遊海長大了,懂事了,就不怎麼白收楊潤的東西,要是楊潤今天硬塞一箱牛奶給他,那明天遊海就會從自家的馄饨店裡端了馄饨過來給他們家。
楊潤後知後覺這小鬼不願意白拿别人的東西,後來也就不再故意送他東西了,而是改成等他早上上學路過自己小賣部門口的時候,随口問一句吃早飯了沒有,要是沒有,他就再随手塞上一瓶牛奶和面包,可是再後來,遊海的成績忽然一落千丈,他對外都說是上的年級高了,學習難度大,壓力大,他跟不上,所以學不下來。
遊海他媽媽對于遊海的要求并不高,隻希望他能平平安安長大,知道這事後,也隻是着急了一會,沒有怎麼去說他,但是楊潤總覺得不對勁,遊海成績一落千丈那會正是初三了,他不相信這個一向聰明的弟弟會敗在初三,他一開始以為是遊海在學校裡受到了欺負,于是那幾天不厭其煩地專門去校門口接他,但都沒發現什麼不對勁。
楊潤自己不是讀書的料,但對于遊海,他非常肯定他是個聰明孩子,不至于這樣的頹廢,于是,他在校門口得不到結果,就幹脆上門去找遊海,想從他口中問出點什麼東西,或者安慰一下他,最近學習壓力不要太大,但也是那一次的上門,他在遊海的房間裡看見了一個東西,那個或許是學校發下來的,想要激勵他們認真沖刺中考的東西,那是整個青桐市的高校排名、分數線,還有學費。
楊潤對于高校的排名不怎麼清楚,但他對于遊海一落千丈之前的成績很清楚,那個分數按照眼下這張表格來看,可以到市區的一中去上學,目光往後,落在學費那一列,兩千八一學年,不包含課本費和校服費等。
遊海出去給他倒水去了,楊潤看着拿一張表格,紙張上有許多劃痕,看着應當是被人捏在手裡來來回回看了很多遍,他就在那個當頭,好像明白了什麼東西。
再後來,楊潤就一直試探着遊海,甚至還說了,“你要是把成績重新提上去,考好了,考到好學校,你哥我贊助你上學。”
但遊海的表情也看不出來什麼異樣,之後成績依舊平平。
楊潤也不知道他是裝的還是什麼情況,甚至他幹脆找到遊海,把事情攤開來說,也把自己在他房間裡看到的東西說了一遍,問他是不是因為錢,不想讓媽媽擔心,才裝作成績下滑。
那會楊潤看清楚了,遊海很明顯地怔愣了一下,然後否定。
楊潤差點被這小孩給氣死,他笃定遊海成績的事情,多少跟錢這事有關,因為那會,遊海他家裡也正是需要花錢的地步。
于是自那以後,楊潤就跟遊海杠上了,每天早上看着他路過,也不問他餓不餓,也不給他塞牛奶面包了,但遊海好像也看出來了楊潤因為這事生氣,于是他也開始跟楊潤對着幹,楊潤不給,他就自己上手拿,完了還要氣他似的,專門說上一句,“不吃飽我怎麼好好學習。”
楊潤被氣得半死,再之後,這件事就像是成了倆兄弟之間心照不宣的一個事。
店門口的老奶奶要了瓶醬油,楊潤正收着錢,遊海從裡面出來了,路過的時候拍了下他的肩膀,“走了。”
楊潤手上動作沒停,隻是喊了一句,“回去學習去。”
遊海也不知道聽進去了沒有,擺了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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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廳,下班的時候,黃逐喜正要走,餐廳負責人喊住了她,說道:“開瓶費是日結,今天下午你運氣好,開了三瓶,一百八,我直接轉給你。”
黃逐喜說了聲謝謝,打開了自己的收款碼。
出了餐廳,她走到公交站,黃逐喜才想着看一下自己現在還剩下多少錢,這時候才想起來華姐中午給她結的錢她還沒收,于是她先點開了兩人的聊天界面,發現華姐給她轉了五百。
黃逐喜微微皺眉,上午的傳單加上以前的結餘,她算過,頂多也就三百。
黃逐喜沒猶豫,手下立即給華姐打了個電話過去。
華姐接電話的時候,那邊倒是挺安靜,沒有在忙活,黃逐喜心想剛好能說話,她把打電話的原因跟華姐說了,誰知那邊說道:“給你你就收着,我一個發錢的,還能不知道給底下的人結多少錢?”
這當然不可能,老闆對于底下人的工資肯定都是清楚的,甚至有的時候還要找點理由克扣,但是華姐不一樣,黃逐喜能察覺到,她對于自己,總是會莫名的多照顧一下,表現在黃逐喜經常多收到錢。
她是缺錢,也承認自己不是多清高的人,如果華姐隻是偶爾的從手指頭縫多漏一點給她,她也會安靜接受,以後能不能回報的,以後再說,但是很明顯,華姐的漏不是偶爾,也不是一星半點,就像眼下,無緣無故多出來兩百塊錢。
黃逐喜試圖跟華姐講道理,但華姐明顯并不想懂道理,最後黃逐喜隻得說道:“我給你轉回去,過幾天見面你給我現金吧,五百太多了,回家估計要被轉走。”
華姐漠然,而後答應了這個做法,她心想,大不了過幾天自己塞五百塊現金給她,自己還能賽不過一個小姑娘不成?
挂了電話,黃逐喜熟練地把兩人的轉賬退回記錄删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