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是長方的形狀,兩邊擺滿了上下鋪的床和三連排的書桌,在兩排書桌的中間那塊并不大的地界上,坐着三個人。
她們圍坐在由椅子搭成的小桌子上,正在說着些什麼。
聽見陸铮推門的動靜,這三人都一齊将視線看了過來,這一看,就讓站在門口,臉上帶汗有些狼狽的陸铮僵在了原地。
早在錄取結果出來的那一天,陸铮就在學校的貼吧内找到了新生群。
為了防止自己在入學當天太過尴尬,陸铮甚至還提前找到了自己所在的宿舍,由其中的某一位舍友牽頭,将六人中的五人都拉進了宿舍群。
大家簡單地在群内聊過幾句,陸铮也從裡面得知,自己的大部分舍友都來自五湖四海,沒有一個本地人,她們為了不遲到,有一個舍友甚至提前了半個月抵達了嘉海市。
在昨夜就寝前,陸铮甚至都拟好了見到舍友後的自我介紹。
但是她卻沒有料想到,幾人的第一面,會是這樣有些尴尬的場面。
或許是太過突然,陸铮覺得與面前三人的面面相觑有些不太舒服。
她們的目光帶着探究與好奇,也帶着應有的疏離感。
陸铮松開了握住行李箱的手,将掌心的汗偷偷擦在了牛仔褲上,她清了清嗓子,扯出了一個不太好看的笑容,
“大家好,我是陸铮……”
“哦?你就是陸铮啊?”
坐在靠右邊椅子上的女孩兒開口說話了,她綁着馬尾,皮膚有些黝黑,臉方方的。跟陸铮打招呼的時候語調上揚,卻面無表情。
女孩兒指了指自己身後的那張靠窗的床,“你的床位是這個,上面貼了你的名字。”
另外圍坐在一邊的兩個女孩兒,隻是無聲的和陸铮點了點頭,沒再言語。
好吧,陸铮不得不承認,這和新舍友的第一次會面和她想象中的不太一樣。
或許是因為自己從未做過寄宿生,一時有些不适應。
她默不作聲地将自己的行李箱推到了方才那個搭話女生說的位置上,卻忘記了一直跟在自己身後的陸文康。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如果可以,陸铮其實不太願意回想——
因為一旦回想,自己就仿佛會被那一天的尴尬掐住咽喉。
陸文康是一個傳統意義上的大男子主義,進屋之後面對着三個陌生的小輩擺出了一副大家長的姿态。
他挺着還有些存在感的肚腩,侃侃而談着關于陸铮的過去——
比如陸铮從未當過寄宿生,肯定有很多做得不好的地方,要是她哪裡不太行,大家直接說,不要給她留面子。
又比如,你們都是自己一個人來學校的嗎?不像我們家陸铮,這麼大了,還需要我千裡迢迢來接送。
陸铮其實想反駁的,她可以自己一個人出發來嘉海市,是陸文康不放心罷了。
轉念一想,雖然陸文康這套發言讓陸铮覺得并不舒服,甚至有些反複被貶低的言論,但他的出發點總歸是好的。
因為害怕從未遠行的女兒獨自一人,也因為他覺得自己身為一個父親應當這麼做。
當陸铮爬上床,開始鋪床墊的時候,陸文康仍站在下面侃侃而談。
陸铮來來回回地爬上爬下,直到另一個女孩兒從外面走了進來。
如果說,大一新生開學的當天,陸文康和其他的舍友留給陸铮的是一種成年人的淡漠與尴尬,那麼祝青溪就好似一汪清泉,帶着最柔軟的善意将怯生的陸铮包圍。
女孩個子高挑,甚至比一米七的陸铮還要高上一些,她的皮膚不是很白,但臉很小,不是特别驚豔的相貌卻給人一種溫和且優雅的氣質。
陸铮記得那天她對祝青溪的第一個印象是——她的腿也太長了吧!
女孩兒手上正提着一個深紅色的開水壺,在看見陸文康後,朝着陸文康點了點頭,“叔叔好。”
陸文康似乎對來到這間屋子後收到的第一句問好,感到很是受用,嘴巴笑嘻嘻地咧開,“诶,你好。”
“你回來啦?”那個坐在椅子上的女孩兒開口了。
“嗯,樓下打水的人真多。”
陸铮收回了看她的視線,重新鋪起了自己的床墊。因為處于上鋪,陸铮也不屬于小個子的範疇,鋪起來實在有些費勁。
“那你們就先忙。”陸文康眼見着詞窮,也意識到自己一直停留在女生宿舍不太方便,對陸铮開口道,“铮铮,那我就先走了哈?”
陸铮半蹲在木闆上,點了點頭,“好。”
陸文康走後,圍坐在床下的三人又自顧自地聊起了天,除了談話聲,小小的卧室裡隻剩下了剛進門的那個女孩兒走到暖氣片旁放下水壺的動靜。
在家的時候,晏霞其實将陸铮照顧得很好,她突然想到了方才陸文康介紹自己時候說的話——什麼家務都不懂。
陸铮癟了癟嘴,其實陸文康說得也沒錯。
她一邊笨拙地将棉被在床上鋪開,一邊思索着該從哪一個角開始把被褥塞進被套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