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就是……有的時候無人機失控了，砸向村民的小土屋算不算？”

陸铮：“……”

“還有……”

朗陳南看了看天，又看了看地，聲音弱了不少，“無人機不小心掉到海裡去了，驚擾了他們捕的魚，算嗎？”

陸铮感覺自己太陽穴的青筋在跳動。

好一會兒，她才抽了抽嘴角，說，“陳南哥，沒想到你人小小一個，闖的禍還挺大的哈……”

“小小一個？”

但有的人總是會在某些奇怪的地方，無厘頭一回，朗陳南重複了一遍，“誰小小一個？”

“我——一米八八——大高個！好不好！”

說着，朗陳南往前湊了一步，他身上那淡淡的茶香香水味，借着海風與周邊青草的味道，湧進了陸铮的鼻腔。

朗陳南擡手在陸铮的腦袋頂上比劃了兩下，“拜托，跟我比起來，你才是小小一個好不好。”

陸铮白了朗陳南一眼，但她剛準備開口說些什麼，那大叔洪亮的嗓門再次響起——

“你小子！你竟然還敢來！我家的屋頂就是被你那破飛機打穿了！！！”

話音剛落，大叔就出現在了那一頭的小山坡上。

他的手上還拎着漁網，整個人喘着粗氣，那件薄薄的灰色上衣，因為他劇烈的呼吸而上下起伏着。

“怎麼還追上來了，上車上車！”

在朗陳南與大叔對上視線的一瞬間，他整個人都蹭的一下站直了，開始催促陸铮。

從上車，到抓穩車後座的扶手，一氣呵成的動作不過數十秒。

等到耳邊響起了摩托車啟動的轟鳴聲，大叔的叫罵聲也逐漸遠去，陸铮才沒好氣地拍了拍朗陳南的肩膀。

陸铮：“陳南哥。”

“嗯？”

兩人出發的匆忙，誰都沒有戴上頭盔，所以等到大叔的身影不見了後，朗陳南便放慢了速度。

“陳南哥，你千萬别告訴我，你把别人的屋頂砸出了個洞，然後畏罪潛逃了。”

“怎麼會！我們賠錢了的。”

“那錢都賠了，大叔怎麼能這麼恨你，一路從海灘追上來？”

“額……”

朗陳南沉默了片刻，“或許，可能，也許……是因為砸破屋頂的那一天，正好在下雨？”

……

兩人返程回去的時候，時間已經鄰近中午了。

朗陳南原定的項目研發地，在沂甯市偏遠的小漁村，從小漁村回公司所在地的路程說遠不遠，說近也不近。

在陸铮的肚子第六次偷偷響起的時候，朗陳南倏地停下了車子。

他一聲不吭地将摩托車拐進了路上的一個小商業街内。

朗陳南将車子停在了路邊的停車場内，坐在車後座的陸铮有些奇怪，“今天還有别的行程嗎？”

“你不是餓了嗎？”

朗陳南的話音剛落，陸铮的肚子就相當配合地奏響了第七曲毫無節奏的樂章。

聞言，陸铮扯出了一個尴尬的笑容。

兩人就近在小吃街内找了一間面館，點的餐剛上來的時候，店外就響起了孩童稚嫩的聲音——

“爸爸爸爸！一會兒我要去玩那個激流勇進！”

小女孩兒的聲音明亮又富有朝氣，回應她期待的是女孩兒的父親。

“好噢，在家裡的時候你不就一直念叨着要玩嘛，正好今天爸爸有空，不就帶你來了？”

女孩兒父親的聲音與他們身影一同闖進了陸铮的目光中。

小女孩兒高高地坐在父親的臂彎當中，她的母親正笑顔盈盈地看着自己的丈夫和孩子。

見狀，陸铮默默垂下眼眸，吃起了自己碗中的食物。

是啊，有一個不掃興的父親，該是多麼幸福的事情——

陸铮想起小時候的自己，小小的一個，雙手扒在簡易的遊樂場欄杆邊，那一天頭頂的太陽正盛，烈日炙烤下的鐵欄杆有些滾燙。

她沒有理會陸文康在耳邊不斷催促的聲音，而是兩眼放光地看向場地内各式各樣的遊樂設施。

在七彩燈光下，緩慢飄動的木馬。

陸铮也想坐。

但當她用充滿期待的目光看向自己的父親，也就是陸文康的時候，換來的卻是陸文康的侃侃而談。

陸文康說，“這就是資本主義的消費陷阱，我們就是普通人家，這種遊樂場不是我們能玩得起的，你要是喜歡，就在這裡看一看好了。”

就在這裡看一看好了。

九個字，陸铮記了十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