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

邢憶柏拉過兩人相握的手，放在了兩人中間的被子上，

“阿姨呢？正月裡我怎麼都沒見到阿姨回家噢。”

不經意間提起的晏霞，讓陸铮的手一僵。

邢憶柏以為陸铮是冷到了，又拉着陸铮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肚子上，她從被窩中抽出自己的左手，輕輕包住了陸铮的手。

陸铮沉默了片刻，輕聲道，

“我媽啊——我媽現在是一隻不被糟糕家庭束縛的、自由自在的小小鳥。”

“她有一雙靈巧的翅膀，正在用那雙翅膀徜徉在她夢想的旅途上呢。”

“這麼詩意啊——”

黑暗中傳來了邢憶柏滿含笑意的聲音，“那我也要，我也要成為一隻沖出桎梏的小小鳥，去過屬于我自己的生活。”

“好啊。”

陸铮側過身，“希望我們憶柏從此以後都隻為了自己而活，活得潇灑、肆意、灑脫。”

陸铮輕輕眨了眨眼，輕聲道，“希望我也可以。”

邢憶柏也跟着陸铮側過了身，她對上陸铮含笑的眼睛，說，“可是我……還找不到工作。”

邢憶柏話音剛落，陸铮蹭的一下就從床上坐了起來。

她有些驚訝，聲音也有些大，

“怎麼會？！你可是中大畢業的高材研究生，你怎麼會找不到工作！”

陸铮突然的動作，吓到了有些郁悶的邢憶柏。

她跟着坐了起來，兩隻眼睛瞪得渾圓，

“别激動别激動。”

邢憶柏頓了頓，接着說，

“當時大學選專業，就是按照我媽的意見來的……其實選文科也是。她希望我成為一個老師，嗯……”

“因為在她那一輩的人眼中，老師是一個鐵飯碗，在相親市場有非常強大的競争力。因此從本科的時候我專業方向就是自己不太感興趣的類别，讀研的時候其實我有考慮過跨考别的專業，但是……”

邢憶柏擡手理了理頭發，“但是保研了，而且跨考确實不太簡單，再加上那個時候我也有點自暴自棄，索性就按照專業的保研計劃去了中大。”

“一開始就選擇了不喜歡的專業，之後的學業生涯我也沒有想着自救。”

邢憶柏的雙肩耷拉了下來，她歎了口氣，

“導緻畢業以後從事的工作，我不太喜歡……當時選擇辭職回沂甯，其實也有我長時間加班，并且疲于應對職場，一瞬間起的逃避心吧……”

陸铮了然地點了點頭，“那你喜歡什麼？”

她想起自己當初第一時間得知晏霞的債務時，思考的也是能否做一個自己喜歡的工作。

畢竟在這條路上，錢很重要，穩定地來錢更加重要，但……長此以往痛苦地掙錢，最後換來的隻會是虛無與空虛。

邢憶柏的目光有些閃躲，陸铮見狀也沒有追問，而是靜靜地坐着等她開口。

許久，在隔壁鄰居訓斥小孩兒的進程從英語為什麼隻考了140分，到數學作業寫完了沒有中，邢憶柏沉沉地吐出了一口濁氣。

邢憶柏：“我喜歡跳舞。”

她的雙手無意識地在身前糾纏在一處，“我也喜歡模特類型的工作……”

越往後說，邢憶柏的聲音越沒有底氣，也越小聲。

她越來越小的音調，也讓陸铮察覺出了不對勁。

陸铮往前輕輕挪了挪，溫聲道，

“那你為什麼不去找這類似的工作呢？你高中的時候，那場時裝秀比賽你表現得就很不錯，你們班也赢了。而且你跳舞也很拿手……”

“……”邢憶柏沉默着牽住了陸铮的手。

她的兩隻手微微發涼，好半晌，她才深吸了一口氣，說，“因為跳舞和禮儀都是我媽媽讓我學的。”

“大學的時候，我就經常去學校附近的舞蹈工作室兼職，還去做過類似服裝模特的工作。”

邢憶柏勾唇輕笑了一聲，“我其實挺喜歡這類工作的，可……”

“可是，我之所以會跳舞，我之所以體态比普通人好，是因為我媽媽抱着我能夠嫁得更好的想法進行的投資。她總是在我的耳邊告訴我——

憶柏啊，你要給媽媽一點可以看得見的回報啊，你明明是因為我才這麼優秀、這麼漂亮，為什麼你跳舞兼職掙錢的時候，不想着孝順我一點？”

小夜燈照亮了邢憶柏一臉自嘲的笑容，“從我媽媽告訴我這些開始，我每一次跳舞的時候，我每一次随着節奏點舞動的時候，我都在想——”

“啊——我現在的一切根本不是我自己擁有的，我更像是我媽媽手中的洋娃娃，承載着她所有的期待與理想，我的喜歡與否并不重要。”

邢憶柏垂下眼，“所以，我從研究生開始，就不跳舞也不兼職了。我按部就班地按照我媽的要求，去做她理想中女兒該有的樣子，卻一點兒也不快樂，我每個睡不着的晚上，一閉上眼，就是自己以前跟着音樂節拍跳舞的樣子。”

“我能夠跳舞，能夠跳得好，是因為我的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