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備這個事情，明天吧……明天一早我和你一起去找那個張總，我們看下能不能先溝通一下……”

陸铮思忖了片刻，咬了下唇，“之前的合作按你說的，應該還算不錯。畢竟惹事的是趙赫……”

那個下意識的“哥”字已經到了嘴邊，陸铮愣是咽了下去。

陸铮：“畢竟惹事的不是我們這邊的，我和你一起求求對方，應該還有轉機吧？或者我們可以修改下合同，比如說這次活動成功以後，盈利的分成比例調整。”

朗陳南歎了口氣，“張總那邊沒事了。”

朗陳南回過身，陸铮對上了他疲倦的雙眼，

“今天下午我在他公司等了四個小時，在我打不死的小強精神下，對方終于同意給我們一個周的資金周轉時間。”

朗陳南的聲音低沉，陸铮能時刻從他沙啞的嗓音中感受到對方的疲累，但他還是強撐着，試圖用一些輕松的語氣和陸铮複述，

“所以目前張總這邊已經沒問題了。”

陸铮垂下眼，大腦快速地回憶着這段時間的需求，“我上個月帶着他們畫了一批整包的項目，款項總額估摸着也有三十多萬了，雖然可能夠不上尾款的金額，但好歹也有一些。明天一早我讓商務去聯系下甲方的采購，看下能不能先開票走流程吧。”

陸铮：“後續我再催着點他們打款……”

“陸铮。”

朗陳南搖了搖頭，“這些大公司的走款流程時間都在兩個月左右，你應該知道的。我們公司遇到的問題和困境，不可能讓别人為我們打破原則。更何況……”

朗陳南未盡的話語湮沒在了他的歎息聲中。

陸铮：“那……”

“我決定今晚先去嘉海市，找趙赫談一談。”

朗陳南頓了頓，垂在身側的手默默地攥緊了拳頭，“我至少要知道他大費周章地作假了一張彙款回執單，并且在張總電話咨詢款項時說的那些話究竟是什麼意思。我至少要知道，他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

“好。”

陸铮輕聲應道。

公司賬目上的流動資金并不多，如果一旦将所有的流動資金投入投影秀，非但沒有辦法完全填補上尾款的窟窿和後續試驗的各種費用，反而會影響現在公司内部所有員工的薪資發放和福利待遇。

不能這麼做。

……

是夜，小夜燈在陸铮的翻身中不斷亮起。

陸铮睡不着，煩悶的情緒堵在了胸口，她隻要閉上眼睛，就能夠想到今天朗陳南的狀态——

那種被疲倦包圍的落寞。

她小心翼翼地支起身，看了一眼已經完全暗下來的天色，手機不在身邊，陸铮無從得知此刻究竟是什麼時間了。

但不出意外的話，朗陳南應該已經落地嘉海市了。

陸铮也沒有辦法不去想，在去見林珺那一天的山上，朗陳南談及趙赫時，臉上那時不時顯現的笑容。

他是個内斂又沉穩的人，他的感情也和他本人一樣，隐忍又克制。

他從不會大大方方地表達自己的情感，他的情感藏在他行動中的每一個角落。

就像陸铮和朗陳南說的那樣，早年在嘉海市的時候，她最淺顯地看見的是朗陳南對趙赫的嫌棄。

作為他們友情之間的外人，陸铮隻能看見最外在的、他們願意讓她看到的表象。

可那次在山間的談話，朗陳南毫無保留的話語與笑容，讓陸铮意識到，當時在嘉海市的她，看見的隻是冰山一角——

在說起趙赫邀請他一起創業的時候，朗陳南嘴上說的是自己當時迷茫的不知道做什麼。

但可能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在他說起趙赫邀請他的那一瞬間，他笑了。

在朗陳南以一種玩笑的語氣說出兩人創業前期吃泡面睡公司的艱苦生活時，陸铮也沒有從字裡行間察覺出一絲一毫的不耐煩，有的隻有對于那段歲月的緬懷。

商場如戰場，再好的友情牽扯上了利益與分歧，都會走向陌路。

但朗陳南沒有。

在趙赫一次又一次與他觀念分歧的時候，他都沒有選擇撒手離開，而是在自己能力範圍内，将公司運營到最好的狀态。

就算朗陳南不說，陸铮都能感覺到，趙赫對于他而言，一定是一個很特别、很重要的朋友。

可現在，這個朋友在他事業臨門一腳前，捅了他一刀。

陸铮在床上又躺了一會兒，小心翼翼地直起身，打算下床。

“铮铮？”

但她的腳尖剛與地面接觸，身後就響起了邢憶柏的聲音。

“不好意思，憶柏……”

陸铮聞言，連忙轉身，在小夜燈的光線中，對上了邢憶柏有些朦胧的雙眼，“吵到你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