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達到自己訴求的——最不成熟、最幼稚、最傷人的方式。”
陸铮話音落下,那逼近的腳步聲也逐漸停下。
程衍順着腳步聲的來源看去,隻見在小區的拐彎口,出現了符雪、程遠濤和程卿瑜。
程卿瑜的手上拿着兩把傘,正喘着粗氣,而跟在她身後的符雪和程遠濤也不太好。
符雪的眼鏡似乎因為長時間的奔跑,有些歪了,而程遠濤那一向打理得整齊的短發,也被風吹得淩亂。
程衍目光一滞,符雪正蹙着眉,目不轉睛地盯着自己。
那個一向對自己嚴厲的媽媽,此刻眼中溢滿了心疼、氣惱和無奈。
程衍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說些什麼。
“你該回家了,程衍。”
陸铮越過程衍,往前走了兩步,對着不遠處的三人輕輕地點了個頭。
随後,她轉身走走進了樓中,消失在了他們的視野當中。
一聲清脆的“叮”聲過後,陸铮走進了電梯内。
她輕車熟路地刷上了電梯的門禁卡,喃喃道:
“媽媽,我也回家了哦。”
……
陸铮推開門的時候,奔上來的是Friday。
Friday小小的腦袋不明白主人為什麼回家了之後又出門,她也不明白為什麼主人的褲腿是濕漉漉的。
Friday知道濕漉漉的褲子不舒服,但這并不妨礙它親近主人。
它就這樣笨拙又可愛地繞着陸铮的小腿來回打圈。
開門聲響起的片刻後,邢憶柏從卧室内出來了,她的手上還拿着一套新的居家服。
陸铮從浴室出來時,她發現餐桌上正放着一杯熱氣騰騰的姜茶。
邢憶柏坐在餐桌的另一邊,說:“我剛才把空調開起來了,你快喝了,别着涼了。”
“謝謝。”
陸铮輕聲應了一句,走到了姜茶邊,雙手捧起了仍有些發燙的茶杯。
“铮铮……”
邢憶柏一臉猶豫地看向陸铮,好一會兒,才開口道:“你在怪他嗎?”
陸铮沒吭聲,拉過了一旁的椅子,坐了下來。
她捧着姜茶輕啜了一口,整個人倚靠在椅背上後,才輕聲道:“我怪他什麼呢?”
陸铮的眼睛沒有看向邢憶柏,她的眼皮半阖着,目光平靜得不像話。
邢憶柏:“或許,你心裡是不是有一點埋怨他……?”
邢憶柏小心地整理着措辭,多年的相處,她了解——她最好的朋友,并不像外人看見的那樣恬靜與溫和。
陸铮的内裡是有主見、堅韌、果敢的。
邢憶柏知道,正常的陸铮對程衍應該是不會有這樣的情緒。
可……不知道為什麼,她隐隐覺得陸铮心底對程衍有着一絲連自己都無法承認的埋怨在。
聞言,陸铮沉默地又喝了好幾口姜茶,才輕輕放下了杯子。
她輕笑了一聲,低聲道:“我怪他什麼呢?我是該怪他在拿到國外院校offer以後出國追求自己的夢想?還是怪他出生在一個家庭和睦、幸福美滿的家庭?或者是怪他沒有為我傷痕累累的人生負責?”
陸铮眉頭微皺,嗓音中有着止不住的沙啞,“可是他追求夢想有什麼錯?人活在這個世界上,能夠追求自己的理想是一件多麼難得可貴的機會啊……他出生在這樣令我豔羨的家庭中,又有什麼錯?我傷痕累累的人生,又為什麼需要程衍他來負責?”
“他喜歡我,這是他的感情所向。”
陸铮頓了頓,“可是我不能也不該因為他的喜歡去拖垮他的人生。”
話音剛落,陸铮就沒忍住打了個噴嚏。
她接過邢憶柏遞上來的紙巾,吸了吸鼻子,說:“當年分手,是我自己選擇的路。是我認為我們之間不太合适,長此以往的成長氛圍,讓我和他變成了兩種截然不同的人。我們的感情當時和現在面對的問題,都是一些在他人看起來并沒有那麼嚴重的問題。那麼以後呢?當我們真的在一起,有了自己的小家庭以後,那些觀念不合是否會衍生成更大的矛盾,直到有一天相愛的兩個人從滿眼都是彼此,到相看兩厭?”
“我爸生病的那一段時間,我一直在想我和程衍的未來,雖然現在距離當時已經過去快兩年了,我仿佛還是能夠身臨其境我那些失眠夜的輾轉反側。”
陸铮無聲地歎了口氣,“所以我選擇了放手,我選擇了錯過。在當時的情況看來,我沒有辦法在我無數個備用計劃中想到一個完美的未來,我想不到。”
“二十二歲的我,覺得那是個無解的局面。”
陸铮輕笑了一聲,“就像我完全想不到,在我和他分手後的不久,我爸就走了一樣。我和程衍之間,是錯過了,憶柏。”
“錯過,是過了,不是錯了。”
陸铮眼底閃過了一絲晶瑩的淚光,“既然他沒有錯,我又為什麼要怨恨他呢?”
“……”
邢憶柏目光平靜地看向陸铮,隻見陸铮又端起了姜茶的杯子,一口一口地喝着。
“铮铮,隻是因為這個嗎?”
一個看似離譜,卻讓邢憶柏有種異樣的猜測在她心中成型。
在陸铮困惑的紅眼中,邢憶柏聽見了她自己的溫聲細語,“你和程衍之間……和書房抽屜裡那個被擦得幹幹淨淨的手機,有關系嗎?”
邢憶柏話音剛落,隻聽“嘭”的一聲。
陸铮手中的姜茶杯從手中脫落,摔在了餐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