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朗陳南是怎麼說服投資人和修改了提案,讓這對母女出現在了江面上。
陸铮發燒的大腦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滾燙的熱淚就順着眼尾滑落。
微弱的啪嗒聲,是淚水濺在石牆上的聲響。
煙火聲中,朗陳南沒注意到陸铮的流淚,溫聲說:
“這是我和小高瞞着你準備的。”
他頓了頓,輕笑道:“你還别說,我剛跟小高說這個提案的時候,她一聽見就是要送給你的禮物,就特别興奮地要主筆,說是要謝謝你從她入職到現在一直在幫她……”
朗陳南似乎還說了很多,他的眼中閃着投影秀的光。
而陸铮卻什麼都沒聽見,她隻是一動不動地盯着那在水幕上活動的女人。
那是她好久好久沒見到的……媽媽。
那是鮮活的媽媽。
熱淚無法控制地從眼尾滑落,那在寒風的吹拂下似乎有些褪去的高熱,随着陸铮情緒的波動再度湧了上來。
高燒讓陸铮的大腦處于一片混沌的狀态,她無法憑借理智控制自己的淚水——
晏霞突然的離去,讓陸铮在一夜之間失去了所有。
她沒有和晏霞留下太多的合照,因為過去的陸铮一直自卑,她認為自己不好看,不夠美,不太上鏡,所以總是拒絕和晏霞的合照。
唯一留下來的,就是那張在沂甯市花海公園的合照。
在早期,每一個失去晏霞的夜晚,陸铮都在失眠。
她什麼都不想做,什麼都不願意做,陸铮一意孤行地推掉了所有的工作邀約,渾渾噩噩地出門,又神神叨叨地回家。
她開始失眠、厭食、痛苦,每一夜都盯着自己與晏霞僅有的合照輾轉反側。
她太想看到會動的媽媽了……可是她無能為力。
那段時間,堪稱人間煉獄。
“你、你怎麼哭了?”
朗陳南回過頭,卻發現淚流滿面的陸铮。
他眉頭輕皺,還沒反應過來究竟發生了什麼,輕聲道:“不會吧,陸铮?不用這麼感動……”
可朗陳南調笑的話還沒說完,陸铮那雙含淚的眼睛就看向了他。
在兩人四目相對的一瞬間,朗陳南意識到——
陸铮的淚水,絕不是感動而來的。
那是一種……悲恸。
陸铮被淚水模糊了雙眼,在那段人間煉獄的日子裡,她麻木又機械地生活着。
她學着用晏霞的手機,給自己設定定時的消息,哪怕她知道晏霞不識字,隻會發語音,但陸铮還是一遍又一遍佯裝着是晏霞在關心自己,是晏霞從未離開。
而她渾渾噩噩、蓬頭垢面的生活,終止于她在家樓下看見了一個風塵仆仆的人。
是誰……?
陸铮晃了晃腦袋,卻感覺到了一陣刺痛。
“你沒事吧?”
朗陳南向前走了一步,想要伸手去拉陸铮的手,陸铮卻往後退了一步。
高熱帶來的暈眩感,讓陸铮感受到了強烈的不适。
陸铮咬着唇,眉頭緊皺,淚水卻仍是止不住地向下流着。
“我……我原來隻是想,這個投影秀還有兩天……”
朗陳南緊緊地盯着陸铮,咬了下唇,“上次在浪泉村的秀阿姨沒來,我想着,這次阿姨來的話,看到這個……你和她應該都會高興的……”
朗陳南的解釋有些無力,他本想給陸铮一個驚喜,卻沒想到造成了陸铮哭泣不止的畫面。
那段渾渾噩噩的生活,終止于一個風塵仆仆的人。
是誰?
陸铮這一次擡手狠狠地敲了下自己的腦袋,疼痛與眩暈以更強烈的方式襲向了她。
在那一瞬間,陸铮悶哼出了聲。
在淚眼朦胧間,她撞進了朗陳南擔憂的目光中——
那是晏霞離開後的半個月。
陸铮麻木又機械地給晏霞料理好了後事,斷絕了一切親朋的往來。
她将自己一個人鎖在狹小逼仄的屋子中,等待着晏霞能夠回家。
可她日複一日地等待,換來的不是晏霞的歸來,而是家中所有存糧的告罄。
死嗎?她想過的。
可是當陸铮的雙腿站在高高的天台往下看的時候,她總是不自覺地想到了很多。
想到了那年自己在天橋上高喊着自己是鐵骨铮铮的陸铮,也想到了那年在嘉海市的天台上選擇扛起一切的自己。
最後,她想到了在幼時的雨夜,晏霞摸着自己腦袋的溫聲細語。
她說,“媽媽覺得這個铮字太好了,我的铮铮就是我生命的延續。我的铮铮啊——以後一定要活成一個勇敢的、鐵骨铮铮的人。”
那一天,陸铮狼狽地從天台上爬了下來,她記得她手上、褲腿上都是灰塵。
“比起痛快地去死,頑強地活着,才更勇敢。”
也就是從天台上爬下來的那一刻,陸铮感受到了饑餓。
當陸铮從就近的便利店采購了一袋速食食品回家後,在小區内,有人喊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