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希利娅倒沒怎麼受傷,隻是她的裙子上面沾滿了黑色的鞋油。
鞋油?塞希利娅疑惑地打量着她對面的小小“肇事者”。
那是個比她還要矮小一點的棕發小男孩。他的衣服被磨得發白,身上也滿是鞋油的味道。此刻他捧着潑了一半的鞋油罐子正不知所措地注視着塞希利娅。
他漲紅了臉,磕磕絆絆地道歉:“對不住,實在對不住。我并不是存心要害您摔倒的。我太急着送貨了……”
這場小小的風波吸引了一些路人過來看熱鬧。塞希利娅很讨厭被圍觀的感覺。
伊萊莎一邊檢查着塞希利娅身上有沒有傷口,一邊用并不怎麼熟練的英語教訓着他:“走路當心點,小子。你太莽撞了!你怎麼能對一位小姐幹出這種事。”
小男孩顧不上盤算他潑掉的鞋油值多少錢。他一個勁兒對着塞希利娅鞠躬道歉。在伊萊莎不算嚴厲的責罵聲中,他的淚水漸漸充盈着眼眶。
“讓他賠償!”有好事者在人群中高喊。
男孩立刻結結巴巴表示等自己結到了鞋油廠的工錢,就馬上給這位倒黴的小小姐賠償。
“他一準在騙人,快送他到波霧街的法庭去!”圍觀的人又七嘴八舌開始出主意。
塞希利娅看着小男孩愈發可憐的神态,忍不住柔軟了心腸。這種錯誤和裁縫學徒的錯誤不一樣,還在塞希利娅的容忍範圍内。
她寬慰着男孩,“别放在心上,我回家讓人處理一下,這個污漬沒準還有救。”
就在這時,聽到外面動靜的麥迪森太太沖了過來。
“伊萊莎,你是怎麼做事的!我才把小姐交給你沒一會兒功夫,你竟然讓她摔倒,還沾了一身的鞋油!”
麥迪森太太撥開看熱鬧的人群,罵罵咧咧地從伊萊莎手中一把将塞希利娅摟了過來。
現在輪到伊萊莎拼命道歉了。
塞希利娅一再表示自己并沒有任何疼痛的地方。麥迪森太太這才調轉矛頭,又準備譴責肇事者。
可忽然間,她認出了那張臉。
“查爾斯?狄更斯家的查爾斯?你怎麼會在這裡?”麥迪森太太語氣中滿是詫異。
“麥迪森太太?”小男孩似乎也認得這位女管家的面龐。
塞希利娅忍不住打斷一下這個故人重逢的溫情場面。
“我說,圍觀的人越來越多了。我們是不是可以換個地方再給你們叙舊?”
麥迪森太太重新記起了女管家的職責。她疏散了圍觀的人群,又讓伊萊莎領着塞希利娅到童裝店裡重新換了身衣服。
她自己則領着這位小小的肇事者去街邊叙話。
等塞希利娅再出來的時候,那位小狄更斯先生已經被打發走了。
麥迪森太太給塞希利娅說了自己的解決方案,“實在抱歉,我的小姐。剛剛那個孩子是我一位故友的孫子,他最近在鞋油廠做學徒。那個可憐的孩子!他還得給老闆賠鞋油錢。我和他商量過了,您的裙子錢就由我來賠付吧。等我們回家後,我就把錢上交給德雷爾先生。”
盡管她們都心知肚明,塞希利娅根本不會計較一條穿過的棉布裙。上流社會的淑女們,總是每隔一段時間就淘汰一批衣物。但作為忠誠的女管家,麥迪森太太不會讓主人因為對自己的情分而蒙受損失。
“您完全不用放在心上,伊萊莎說她有辦法去掉上面的鞋油。”塞希利娅不在乎裙子,卻希望麥迪森太太能對伊萊莎多些好感。
本就愧疚的女仆立刻連連點頭,對麥迪森太太保證自己能做好這事。
剛剛在試衣間裡,伊萊莎因為過于自責,差點抱着塞希利娅哭了起來。
“哦,伊萊莎。好吧,她确實在這方面挺有一套。”在伊萊莎還是個背井離鄉的清潔女仆時,麥迪森太太确實同情過這個勤快的姑娘。
在解決完紐扣的材質問題後,她們又去試了塞希利娅的禮袍。
為了适應塞希利娅發育中的身高,制衣師特意把禮袍的放量做得大一些。反正禮袍也不講究凸顯身形。重要的是毛領貂皮的顔色是否是純正的雪白色。
今天的小插曲并沒有被塞希利娅放在心上。隻是她沒想到她很快又和這個名為查爾斯·狄更斯的男孩再見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