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宮茸茸直勾勾地盯着那塊胡麻餅,盯着盯着就控制不住自己的腳,擡腿走了過去。
拿胡麻餅的人估計并不是來投軍,隻是來看熱鬧,一邊看一邊就将胡麻餅塞進嘴裡吃了起來。
北宮茸茸走一步他吃一口,走一步他吃一口,待走到跟前,胡麻餅已全部進了他肚裡。
北宮茸茸站在旁邊,一臉要哭不哭的表情看着那人。
那人一扭頭就見一個銀發碧眼的胡姬用一雙含淚的眼睛深情款款地看着自己,着實唬了一跳,忙道:“咋了?”
“你吃了……”北宮茸茸心痛的無以複加。
“我吃啥了?”
“餅……”
那人舔了舔手指上還沾着的兩粒胡麻,答道:“對啊,我買的餅,當然是我吃了。”
話音剛落,就聽身側不遠處傳來一陣喧鬧,隐約響起“打人了”、“打人了”的喊聲,隻見周遭的衆人呼啦一下都圍了過去。
那人本就是個看熱鬧的閑漢,這一瞅又有熱鬧可以看,擡腿就跟着人群奔了過去。
北宮茸茸還惦記着那塊已經被吃到肚子裡的胡麻餅,也不由自主地跟上。
*
被圍起來看熱鬧的是一男一女,倆人正在互毆。
男人身量不低,女人也頗為健碩。
這一男一女在募兵所大門外當街對打,可以說是看點十足了。
“跟老子回去!”男人一把拽住女人頭發,狠狠扯向自己。
“憑什麼!”女人怒吼一聲,反手一拳捶向男人。
“就憑你是老子婆娘!”男人吼道。
女人的力氣到底拼不過男人,況且又被拽住頭發,她弓着身子被男人拖行,眼看就要被拖走。但這女人着實是個狠角色,順着拖行的力道一頭撞在男人肚腹上,撞得他連退數步。
“我翟花兒命不好,配了你這個混賬東西……我今天死都不會回去……我要見雲将軍……”
女人的頭發一直被男人抓在手裡,此刻疼得說話都已經嘶啞。
“呸!雲将軍不會收你的!敕勒母狗!”男人惡狠狠地罵。
圍觀人群中,有人發出一聲了悟的“噢”——怪不得這女人看上去眉目深邃,又較尋常女子壯碩,果然有胡人血統。
敕勒乃漠北高車的一支部族,逐水草放牧為生。
大概三十年前吧,高車翟氏在滑台建立了一個小小的政權,名“魏”。
不過那也是個短命政權,沒幾年就被鮮卑慕容氏打得屁滾尿流,翟魏也不複存在。
正鬧得不可開交之際,卻聽看熱鬧的人群外傳來一聲清脆的怒喝:“誰在胡鬧?!都給我住手!”
衆人趕忙回頭去看,就見一位内着绛色軍衫、外罩銀色裲裆铠的女子走了過來,她身後還跟着三名同樣裝束的女軍。
銀铠女子看年紀應該和雲安差不多大,也是個清麗女郎,可令人惋惜的是,那張原本清秀的臉上卻有一道長長的傷疤,從眼下一直劃至耳畔,看起來猙獰可怖;鼻子也像是被打斷骨頭重新接上似的,略微有些歪。
但正是面上這些可怖的傷,無形中為這女子平添了許多威懾之感。
男人的手還抓在女人頭發上,見這幾名女軍走近,心裡有點犯怵,卻仍虛張聲勢道:“你誰啊?管你老子。”
“玉門軍,平沙校尉,蘇绾。”
蘇绾字句铿锵地報出名号,又冷冷地補了句:“把手放開。”
男人一聽是玉門軍的校尉,趕緊松了手,瞬間堆起一臉谄笑:“蘇校尉,這是小民的婆娘,腦子不大正常,在這兒發瘋呢。小民現下就領她回去,您别怪罪。”
孰料那敕勒女人聽說面前這位身披銀铠的人就是玉門軍校尉,“撲通”一聲就跪了下去。
“蘇校尉,我叫翟花兒,我沒瘋,我今日是來投軍的。求您,求您收下我。”
“放你娘的狗屁!”男人在她身後忍不住又是一聲怒罵,“你——”
蘇绾沒說話,隻是看了那男人一眼,眼神銳如刀鋒,再配着她面上猙獰的傷疤,唬得男人瞬間就把罵婆娘的話吞回了肚子裡。
“玉門軍乃武昭王敕建娘子軍,不是給你們夫婦斡旋争端之處,有事回家去鬧。因為一點兒夫妻不睦就說要投軍,你們當我玉門大營是什麼烏七八糟的地方?”
話畢,蘇绾彎腰想将這個俯在腿邊的敕勒女人拉起。
誰知翟花兒非但不肯起來,反而一把抱住蘇绾的腿。
“他殺了我阿姐!我不求能給阿姐報仇,但這裡我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人高馬大的翟花兒用力喊出這句話,而後放聲大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