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夢半醒。
似睡非睡。
未來不知夢到了什麼,竟輕聲啜泣。
“媽媽,爸爸咬了我,還咬了真悟。”
“媽媽,爸爸變了,真悟也變了,他們都變了…我也變了…”
“媽媽,不要讨厭我……不要……”
珍珍聽着,心都疼了。
她一下一下撫摸着未來的頭發,上一世的事她并非全都記得,這一世她還沒結婚,還沒當媽的經驗。
可是,就這麼奇怪。
抱着未來的這一刻,那種陌生的情感洶湧着,肆掠着。
這就是——母愛嗎?
未來,就連做夢,都害怕媽媽讨厭現在的自己。
這些年,她該多煎熬呀!
一面忍不住嗜血本性,一面又厭惡面目全非的自己。
珍珍輕聲歎息,淺聲呢喃:“媽媽和陌生人的區别就是,孩子做錯事,媽媽不會因此讨厭你,反而是第一個原諒你的人。”
“如果連媽媽都不能包容孩子,這個世界誰還會包容她呢?”
珍珍這一世,爸爸早早就過世了,是被媽媽獨自撫養長大的。
媽媽,給了她所有的愛和包容。
她是幸運的。
如果沒有媽媽庇佑,天知道她的前半生過得該有多難。
房門驟然被打開。
山本一夫筆直地出現在那裡。
他隐忍着三分怒氣而來。
他氣的是,況天佑和馬小玲打亂他的計劃,将他費心想要隐藏東西全部攤開。
他惱的是,珍珍知道一切後,竟然想要離開他(從通天閣跑掉)。
最不能接受的是,居然幫着況天佑救走況複生。
山本一夫,快要瘋了!
無數的猜想,無數的揣測,幾乎快要把他逼瘋了。
就在他即将被負面情緒淹沒的時候,房門打開的刹那。
他就這麼遠遠看着,看着未來躺在珍珍的膝蓋上。
他好像又回到了六十年前,在充斥着和風氛圍的院子裡。
心愛的妻子抱着年幼的女兒,母女二人在櫻花樹下,朝着他甜甜的笑。
即将爆發的火山忽然就這麼熄火啦。
什麼氣都沒了。
山本一夫的眼角,甚至有些酸澀。
珍珍看了他一眼。
山本一夫的呼吸沉了沉,反手關上門,動作很輕、很輕。
“我需要你的解釋。”珍珍的臉色陰沉,态度冰冷,前所未有的嚴肅。
山本一夫好不容易才稍好點兒的心情,因珍珍的話,再一次蒙上陰霾。
解釋什麼?
她為況天佑“興師問罪”,“打抱不平”?
“沒什麼可解釋的。”山本一夫虎着臉,呼出的氣都不順了。
她,偏幫“外人”,還是他最讨厭的人。
生氣!
“我們的事,你别管!”
珍珍聽着都氣笑了:“你們的事,我别管?”
“所以,你就是這麼帶女兒的嗎?”
“把我好好的女兒帶成這個樣子?”
“這六十年,我的未來過得如此不開心,我還不能問了?”
“山本一夫,你欺負人!”
珍珍越說越生氣,越控訴越委屈!音調忍不住提高八度!
可她兩世都是軟乎乎的性子,即便生氣,聽着卻更像撒嬌。
山本一夫眨眨眼:……
迷之沉默。
咳咳,珍珍問的不是況複生的事兒?而是……未來?
等等。
珍珍她說什麼?
女兒?
她叫未來——女兒?
深邃的黑眸突然迸發亮光。
在珍珍看來,這男人突然傻愣愣不說話,這是——不知悔改?
氣!
珍珍氣不打一出來,一個勁兒把山本一夫往門外推,砰的一聲關上門。
“你走!在未來消氣之前,不許出現在我們面前。”
“你好好想想自己做錯了什麼吧!”
山本一夫盯着緊閉的大門,茫然,錯愕。
他,像一個普通男人一樣,被妻子敢出家門了?
山本一夫有一萬種方法打開這扇門。
但……他沒這麼做。
走廊亮着的燈,驟然熄滅。
一股陰風迎面襲來。
“我的主人,你動搖了嗎?”
“我們醞釀六十年的偉大計劃。”
“我的主人,難道你不願意稱霸世界,成為世界的主人嗎?”
“我的主人,難道你要放棄自己的族人嗎?”
英俊面容上的溫情一秒消失。
取而代之是無盡的冰冷。
山本一夫消失在原地。
——禦命十三!
一個将他視為主人的忠實仆人。
珍珍不知門外發生何事。
天亮後
她打開房門,門外靜悄悄、空蕩蕩的。
隻覺得他走得倒是……幹脆。
後背一暖。
未來睡意惺忪,耷拉着眼皮子,腦袋在珍珍肩上蹭來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