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不覺怅然若失,雖全景收入眼底,可仍想再次親自踏到那片如今孤傲的教室地磚上,感受遺失良久的無邪,但那回憶真的成了遠方。
隻記得上課前同學們笑鬧着,相互追逐,我幹脆躺在低矮的校牆上,校牆仍是并排的紅磚堆砌,夏天被太陽曬過,餘溫晞晞,那時候的我也從來不知道那種日子會有結束的時候。有同學踩着凳子跨上校牆,興奮的指着不遠處泊子上的飛鳥,飛鳥時高時低,來回穿梭略過彼此,春風蕩漾。轉頭看同學,笑眼明媚,我亦跟着笑起來,嘴角似是能咧到耳後,好像隻要再悄悄用力點,全世界都會跟我們一同笑起來。
此刻已然物非人非,腳下的枯枝敗葉踩上去發出叫人難受的爆裂聲,我有意避開,可經年累月的掉落,地上積了厚厚一層,某處露出灰白的地磚,也讓人遺憾。
教室門前種的楓楊,刻着我名字的那棵,也因為幹旱失去生機,我摸着上邊歪扭的字迹,搖頭悔笑自己年幼時太殘忍,竟生生的用小刀刺在幼軟的木皮上。
不過那時孩子們以擁有自己姓名的楓楊驕傲,樹苗有沒有長出新的枝杈,木皮顔色是不是深青,誰的樹苗澆水澆過了頭……
可這刻,景色是蒼黃的,以至于看久了我的胸口也跟着一起蒼涼起來。我不明白原由,隻知滿眼的蒼黃叫我愈發難受,肺髒像要慢慢裂開...我急需新鮮的空氣,而不是這校園裡沉積多年的陳舊腐敗之氣,一瞬間,再也不能忍受,我急急的攀到牆上,跳下,跑着離開。
隻一刹那害怕襲來,像是死亡在追逐我。
那個曾經在我十二歲時出現在深夜自家院外的流浪漢,再次伸出臂膀,污黑的雙手,尖長的指甲刺到我的脖頸皮膚。我轉過頭,在那瞬間,男人的髒手完全掐緊我的脖子,他想要我死。
我用盡全身力氣揮拳向眼前的男人狠狠砸去,男人居然應聲倒地,胸腔也随之失去壓迫,瞬間自如。看向周圍,村部的景色消失,我回到熟悉的山城房間...
是醒過來了?恍惚間發現自己依然躺在地上,身體酸痛。不知何時,肖讀盛已翻落在我右側,仰面躺着。我調整呼吸起身用手探了探他的鼻息,感覺不到溫熱氣流,又貼耳趴在他胸前,時間緩慢沉重,他沒有心跳。
心中暗叫不好,馬上做起心肺複蘇,希望不晚,希望有用...
雙手重疊在他心前區起伏按壓,又吸氣将他口唇掰開吹氣進去,來來回回。
倘若這隻是無用之功,我又該如何是好?
林尉去了哪裡?誰還可以幫他?心肺複蘇做完一組又一組,肖讀盛還是悄無聲息,手機也完全沒有任何信号,我絕望的坐在他身旁,無力感沉積在胸口,我竟如此愧疚。
不知坐了多久,勸自己接受眼前發生的事情,已是天黑,起身開燈。肖讀盛的臉蒼白沒有血色,嘴角有血絲慢慢滲出,我驚異半秒,又急忙伸手靠觸覺探查胸腹部,試圖知道緻死原因。
可是,他的身體已近冰涼。我想起林尉的話,以骨為戈,這戈是折了……
我奮力将他移到床上,我不想林尉看到最親的人躺在冰冷的地上。
有些事是不是真的由上天注定?在費盡所有力量後跌坐在肖讀盛身邊,看着他已經紫灰的面色,痛苦的抽泣起來。
拿了毛巾将他臉上的污血擦掉,翻開眼皮,瞳孔放大……林尉怕是會心疼到發瘋。
時間多磨難,誰人能躲開。
對不起,肖讀盛。對不起,林尉。
想及此,我仰躺在他身側,不是說隻要我在他就可以恢複嗎?可是他為何一動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