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機場。

行李箱的輪子滑動，與地面摩擦出細微的聲響。

安如意穿着米白色的羊絨大衣，挽着兒子的手臂，高跟鞋的鞋跟叩擊地面，一步一響。

周家父母一走，周降顧餘都來了，林拓和他們一班機，引得梁瑞也來送行。

這一行人的臉過于賞心悅目，引得路人紛紛側目。

他們在候機室坐下，安如意捏捏周降的手，道：“阿降，給媽媽買杯咖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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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降起身出去，顧餘跟着往外走，被安如意一句話定在原地。

“小顧留下。”

周降心顫了顫，猛地回頭，看到母親安撫的眼神，稍稍放心了些，張了張嘴終是沒說什麼，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安如意走到顧餘跟前，示意他跟自己出去，顧餘一向冷淡疏離的表情露出一絲僵硬，順從地跟上了她的腳步。

安如意在一個沒人的角落停下，看着顧餘因為緊張而快速眨動的眼睛，伸手撫了撫他的肩膀。

“有什麼想和阿姨說的嗎？”

顧餘揣摩着這話的意思，有點拿不準她的心思，安如意循循善誘：“感情方面的，沒有嗎？”

話說到這份上，顧餘不可能聽不懂了，他不想遮掩，因為這樣隻代表着沒有擔當，于是他開口承認了：“有。”

“阿姨，我和周降在談戀愛。”

這話說的铿锵有力，顧餘小心翼翼地觀察着安如意的臉色，見她依然平靜才松了口氣。

“我知道，”她面上帶着微風般和煦的笑，“沈念也知道。”

這倒在顧餘意料之外了，安如意看他詫異，笑道：“她對阿降很滿意呢。”

壓在顧餘心口的重石突然崩解了，他問：“阿姨叫我出來，是有什麼要囑咐的嗎？”

不愧是顧家的孩子，心思果然聰敏，安如意點頭，正色道：“阿降來這的這段時間狀态怎麼樣？還好嗎？”

顧餘思索片刻，腦中回憶着與周降相處時他的舉動，答：“剛來的時候，不太好。”

雖然每天都嬉皮笑臉的，但他能明顯地感覺到周降的掩飾和僞裝。

“他給我一種湊活着過日子的感覺，好像對任何事、任何人都沒什麼熱情。”

他看到安如意難過的表情，感到無比揪心，又道：“他在我面前有過幾次情緒崩潰，這也拉近了我們的距離，現在已經好了很多，雖然還是很被動，但是他會發自内心地表達情緒，有時候也會耍脾氣鬧别扭。”

那是他最生動的樣子。

安如意認真地聽完他的話，對自己當初送走周降的決定再次感到慶幸，她道：“顧餘，阿姨要謝謝你。”

“我和沈念并不打算對你們的感情做出幹涉的行為，但是，阿姨想拜托你一件事。”

“周降是個很容易心軟的孩子，在做決定時會很猶豫，他能和你在一起，我想，這是他深思熟慮後的選擇，對于你，我很放心。”

“但是，關于他的過去，那些曾傷害過他的人和事，他并不願意提起，還請你不要主動追問，等阿降真正願意向你靠近，敞開心扉的時候，讓他自己告訴你一切，好嗎？”

安如意說的這些，顧餘怎麼會不知，他點頭，給出一個鄭重的承諾：“阿姨，我會的。”

我會一直好好愛護他，不追問、不提及。

顧餘朝遠處看了一眼，正巧看到周降朝這邊走來的身影。

他比任何人都希望周降能和這一年的春天一起複蘇。

“媽，”周降叫了她一聲，快步跑過來，将熱美式塞進安如意手裡，“你的咖啡。”

安如意卻又給他遞了回去，戳了戳他的腦門，留下一點指甲的紅印：“飲料不能帶上飛機，你拿着喝吧。”

“啊？？”周降無語了，“那你還叫我給你買？我不喜歡喝美式啊……”

要不然怎麼把你支走？安如意腹诽了句。

“呆乎乎的，回去自己兌點果汁或者牛奶不就好了。”

“哦……”

安如意看到從候機室裡走出來的丈夫，知道他們該走了，道：“走吧。”

這是他們能送到的、最遠的地方了。

周降知道前面已經不允許乘客以外的人進入，不舍地拉緊了母親的手。

安如意看看他身後的顧餘，拍了下周降的肩膀，和他擁抱在一起，在他耳邊低語：“阿降，你在這裡有很多新朋友，我很開心，好好生活，早點回到我身邊。”

話畢，安如意放開周降，牽起周骁的手，又拉上林拓，頭也不回地往前走。

周降在原地站了很久，直到視野中再也沒有他們的身影。

剛才，他清晰地看到了安如意眼角滑落的淚。

圓滿之後是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