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降心裡突然湧起一股巨大的不安，卻又說不出是從何而來，隻得強壓下去，但加速的心跳騙不了人，他不得不承認，面對這樣一個瘋子似的人，他退縮了。

直到下課的鈴聲響起，他才想起今天要提前離校，機械地背上早就整理好的書包，魂不守舍地離開教室。

他的臉色看上去有些蒼白，太像了，蕭段文和他太像了。

不願意回憶的往事強制地湧進大腦，他終于知道自己剛才為什麼會有那麼強烈的反應。

蕭段文和李思齊一樣，一樣瘋，一樣不計後果，一樣會在打壞主意之前露出那樣惡劣的表情，他無法預測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但他清楚地知道，這一次他也和之前一樣，躲不開獵人的陷阱。

“怎麼了？”

顧餘拿手裡的筆敲了敲他的額頭，奇怪道：“怎麼臉色這麼差？還傻愣愣的。”

“沒什麼。”

考完再說吧，周降想。

告訴他，又有什麼用呢。

隻考六科跟之前比簡直不要太輕松，最後一門是地理，周降寫完卷子，距離考試結束還有20分鐘，抽了張英語報紙出來給顧餘折了枝玫瑰花，在鈴響的一刻拎起書包沖出了考場。

顧餘從走廊的另一頭走來，教室裡忙着收卷子，聲音嘈雜，亂作一團，周降看着他靠近的身影，覺得心異常平靜。

待他快要走到自己身前時，周降跟抛繡球似的朝他抛去那支玫瑰，被顧餘穩穩接住，夾在了指尖。

“走吧！我要吃冰淇淋！”

大考之前忌生冷忌高油高辣，這幾天偏又熱得很，周降饞那一口冷飲已經很久了，今天無論如何也要吃到。

“好好好，去買去買。”

顧餘投降，陪着他跑到最近的步行街上，買了兩隻甜筒。

吃東西偏也不好好吃，和他逛到沒人的一條老巷，濟南的泉是活的，這會兒淌得正歡，水底有油亮的青色水草，随着水流的方向搖擺，池底的石頭光滑，長着一層厚厚的綠藓，将那泉水也映綠了。

顧餘在這裡吻了他，絲毫不顧周降手裡沒吃完的甜筒蹭到了他的校服上，将胸前一片都弄得濕黏。

唇齒間彌漫着醇厚的奶油甜香，還有抹茶淡淡的清苦味道，周降一驚，趕忙将甜筒拿遠些，卻被對方更緊的箍進懷裡，自己的衣服也濕了，他感受着顧餘變本加厲加重的吻，無奈地放松了身體，在心裡偷偷咒罵了一句。

該死，我甜筒沒法吃了。

這天晚上周降給家裡打了電話，說了自己要回深圳的事情，周骁言語裡滿是笑意，挂斷電話，找借口離開了酒桌。

今天早點回家，告訴如意這個好消息。

他喝的酒不多，卻被這突如其來的喜悅沖得頭腦發暈，出門時一個瘦高的男孩和他擦肩而過，沒站穩似的撞了他一下，手機掉在了地上，男孩動作迅速地撿起，遞還給他，快步離開了。

一切發生得太快，男孩一直低垂着頭，周骁甚至沒看清楚他的面容。

周骁手裡握着手機，指腹卻感受到了不正常的細微粘黏感，他将手機翻過來，在看清那東西的瞬間面色驟變。

一張相片。

照片上的兩個男孩擁吻在一起，背景是古舊的房子和潺潺的流水。

正是顧餘和周降。

那隻甜筒化了大半，甜膩的汁液都流在顧餘書包側兜裡插的那隻紙玫瑰上，将花浸得濕透。

裝潢華麗的大廳另一頭，男孩繞出了門，靠在門口的石英柱上燃了一根煙。

亂七八糟的頭發蓋住了他的眼睛，卻怎麼也掩不住眼底的陰鸷。

他緩緩吐出一口煙霧，又看了看手裡的相片。

“周降啊……”李思齊低喃着。

這一天，他可等了太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