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好了,下一輪。”
這次是周降說點數,酒混着喝最容易醉人,他感覺自己有些發昏,眼前還有點重影,使勁閉了幾次眼睛才看清楚。
“三個五。”
糟糕,怎麼直接念出來了。
周降被自己驚了一跳,随即裝作沒事人的樣子。
顧餘:“信。”
好吧,他看出來了。
池茗聰明反被聰明誤:“不信。”
“你喝!”
周降終于找到反擊的機會,指着池茗喊道。
池茗無奈喝了酒,想了半天,突然一臉甜蜜道:“我和顧鸢kiss過。”
“什麼?”
顧餘現在想把酒潑她臉上讓她好好清醒一下。
“你真喝醉了吧?”
“诶呀!”池茗給他一記肘擊,“就說信不信吧。”
倆人齊刷刷地搖頭:“不信。”
“你倆都喝!”
池茗一次陰了兩個,無比得意。
但對方隻顧着震驚,周降張大了嘴巴,問:“不是,真的親了呀??!”
“對啊,她睡着了,我偷親的。”
crazy……
周降心服口服地喝了那杯酒,覺得自己更暈了,不僅暈還渾身熱辣辣的,腦子一團糨糊。
酒過三巡,還算清醒的人就隻剩下了顧餘。
室内依然吵嚷,顧餘看了眼對面意識已然朦胧的人,傾身想抽走周降手裡的酒杯,剛拿下來就被奪回,正無奈歎氣,餘光瞥見厚重的木門被推開了,門口立着一道熟悉的身影。
她掃視了一圈,快步向他們這邊走來。
顧餘推了推池茗。
她正舉着手機拍照,被這樣一推手機差點掉在地上,杯子裡的酒灑出來一些,還好池茗躲得快沒弄髒裙子,酒潑到了面前的小食盤裡。
池茗大怒,剛要罵人,卻見顧餘直勾勾地盯着一個方向,池茗奇怪,一時間也忘了計較,眯起眼朝那邊投去目光。
那人已經繞開所有障礙走到了她面前。
顧鸢将池茗從座位上拉了起來,問道:“為什麼拉黑我的微信?”
“……”
幾分鐘後,顧餘和周降肩并肩扒在窗戶上,偷偷看着兩人在門外的道路上講話。
池茗剛才壓根沒回答顧鸢的質問,直接甩開她的手走了出去,顧鸢今天非要把話說清楚,便也跟着出了門,他們倆想勸架又怕撞到槍口上,隻能先按兵不動。
周降看池茗依舊冷着一張臉,小聲問顧餘:“不是中午剛剛和好了嗎?”
“那隻是一時的,”顧餘低聲答,“她倆之間的矛盾又沒完全解決,再說顧鸢中午找池茗求和,結果下午又跟谷月出去玩,都沒跟池茗在一起待過哪怕一分鐘,還去情人堤看日落,換你你生不生氣?”
“她們倆真去看日落了?那附近還有别的玩的地方吧。”
“那誰能知道,我們倆也隻是偶遇她們,又沒真看着她們去幹什麼。”
“那池茗就不能問一下嗎?”
“怎麼問?”顧餘瞥他一眼,看上去有些焦灼,“你當她倆是情侶啊,池茗要真問她‘你和谷月今天下午是不是去情人堤看日落了’,你自己聽聽不奇怪嗎?好像抓奸一樣……”
對哦,周降突然想起,雖然這倆關系好,但可從來沒承認過是情侶關系,而且……據顧餘所說,顧鸢應該一直以來都隻拿池茗當好朋友看。
池茗對她特殊且強烈的占有欲,以及那些醋意,在顧鸢看來,多多少少是有些奇怪的吧。
畢竟隻是朋友而已啊。
周降看顧餘似乎比誰都着急,問道:“你對池茗怎麼跟個老父親一樣?”
“我們兩家那麼熟,我看着她長大的啊。”
“啊……”
周降聽着莫名覺得有些熟悉。
怎麼總感覺這句話小時候抱過我呢……
但他很快顧不得想這個了,因為他們隔着玻璃看到,門外的兩人吵起來了。
周降也開始焦灼了。
“怎麼辦,要不要出去勸……我靠!”
這下不得不出去了。
池茗甩了顧鸢一巴掌。
周降沖出去握着池茗的手的時候她氣得渾身都在抖,顧餘怕真的打起來,用眼神示意周降帶她回去,他則替他們關上了門,和顧鸢站在外面。
顧鸢是個悶葫蘆,也不知道說了什麼能讓池茗失控成這樣,明明平時動她一下都舍不得。
剛剛被打,顧鸢似乎也有些惱了,瞥了顧餘一眼什麼話也不想說,顧餘皺着眉問她:“池茗對你脾氣還不夠好?有什麼誤會說開不就好了嗎,怎麼又吵架了?”
他話裡嗔怪的意味太明顯,顧鸢聽完火氣更盛了。
“你這樣想是因為你沒有見過她另一面。”
她實在太煩這種不痛不癢的勸告了,想到池茗最近的種種更覺心力交瘁,不耐煩的情緒翻滾着上湧,直沖到大腦,她深吸一口氣,道:“池茗可能隻适合做熟悉的陌生人吧,那個時候她很好脾氣,永遠都很溫柔,可一旦熟悉起來就跟變了個人似的,經常鬧脾氣,對什麼事都吹毛求疵,我真的很難接受她現在這樣。”
她的抱怨來得太突然,顧餘有片刻的怔愣,過了一會兒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你很讨厭?”
“可其他人都沒機會看到她這一面,”顧餘道,“她不會真的對我們發什麼脾氣,她信任你,覺得你不會離開她,才會向你展示不為人知的一面吧。”
顧餘很難向她解釋,池茗一次次的吵架,其實隻是想證明自己被在乎,可這樣的方式也太消耗兩人之間的感情。
可這兩個人偏偏都是這樣,連顧鸢自己都意識不到,她和池茗一樣用錯了方式,用傷害對方來找到自己被愛的證據。
顧餘看着顧鸢依然不想聽他解釋的樣子,眼前突然閃過昨晚的一幕幕。
“顧鸢,池茗哭了。”
顧鸢冷冰冰的表情有瞬間的松動,抱在胸前的手臂不安地動了動,手指無意識地抓緊了衣服。
顧餘知道她不會回應,自顧自地說下去:“隻有你不知道,還以為她在置氣。”
“昨晚那個時候,所有人都在往回走,這一層住的都是你們班的,她一路走過去遇上多少同學,都看見她在掉眼淚,沒一個人敢跟她打招呼,我和周降跟着她去新房間,路上她抽了幾次紙巾都看的清清楚楚。”
顧鸢的表情徹底松懈下來,嘴唇微張,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她和池茗本質上是同樣的,心高氣傲,即便心軟了也不肯說出來,更何況池茗剛剛動手打了她,兩人都正在氣頭上。
“你回去等她吧。”
顧餘沒指望她今晚能去向池茗服軟,能讓她們倆都消氣就已經是謝天謝地了。
顧鸢沒多說什麼,“嗯”了一聲就轉身離開了。
顧餘也沒回去,想到池茗剛才的樣子一陣頭疼,不想回去幫忙開導了,幹脆蹲在門外裝烏龜,讓周降擔此重任。
屋内此刻真是亂套了,本來是池茗要疏導周降的情緒,結果現在變成了周降聽她講她和顧鸢之間永遠也解不開的一道結。
酒都被喝的差不多了,兩個人都醉得厲害,池茗倒在沙發上,悄無聲息地流眼淚,努力地忍住哽咽。
本來是想跟顧鸢好好講的,可她聽到那句話的時候實在忍不住了,想都沒想就打了她。
顧鸢剛才跟她說:“我和誰交朋友到底跟你有什麼關系,你是我誰啊,能不能不要管這麼多。”
她知道顧鸢也是氣極了才說出這種話來刺激她,這可能并不是她心中所想,但那種情況下自己根本沒有細想,情緒瞬間崩潰失控,直接甩了她一巴掌。
“我們那天,玩了一個遊戲。”
池茗突然輕聲訴說。
“是我刷手機的時候看到的,我給她發信息說玩遊戲,遊戲規則是:接下來你都以最冷漠,最最簡潔,最最傷人,不帶情感的态度對待我。然後我們定一個這個遊戲的結束詞,安全詞,叫做我愛你。當你覺得你說不下去了或者我覺得我聽不下去了我們就說這個詞,然後遊戲就會結束。”
“她說可以。”
“可顧鸢真的讓我很意外。”
池茗仰望着天花闆,呢喃的聲音幾乎哽咽到聽不見了。
“她甯願違背遊戲規則說一些盡量溫和的話,都不願意說一句假的我愛你。”
“顧鸢不是第一次惹我了,谷月也不止一次求到她跟前,可沒有哪一次是真的想找我道歉,隻不過是想辦法和顧鸢相處,然後再找借口說是我不見她。”
“我知道我這樣很無理取鬧,可如果我我不鬧,不生氣,這件事又會像之前一樣輕飄飄地過去,什麼痕迹也留不下,顧鸢也不會長記性。”
周降看不清她隐沒在昏暗的燈光下的臉,隻看到一道亮得晃眼的淚痕。
“你不打算告訴她嗎?告訴她其實你喜歡她。”
池茗苦笑着搖頭。
“周降,聽過一句話嗎?”
“一着不慎,滿盤皆輸。”
“這盤棋怎麼走都是死局,我覺得這樣就很好了,朋友也足夠了。”
長久的沉默,直到一聲驚呼打破僵局。
“藍眼淚!”
這句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大家都跑到窗邊向外看,随即越來越多人驚喜地呼喊起來,互相推搡着向外跑去。
周降和池茗短暫地脫離傷感的情緒,也開始向外走。
顧餘在門口等着他們,三人并肩向海灘走去,快到的時候周降的電話突然響起來,周降低下頭看屏幕,才想起來自己剛才定了束花。
是想要讨顧餘開心來着。
一會兒再回去拿嗎?周降想了想,但是,在藍眼淚的海灘上把花送給他似乎更浪漫一些呢?
“你們先去,我有東西忘記拿了。”
周降撒了個謊,匆匆丢下這句話,轉身朝着酒館的方向跑去。
已經熄屏的手機又亮了起來,周降放慢腳步,看到了池茗發來的消息。
“她跟我道歉了。”
“因為顧餘告訴她我昨晚哭的很傷心。”
看來顧鸢還是心軟了啊,周降給她回複:“那不是很好嗎?”
聊天框閃動着“對方正在輸入”,過了半晌池茗的消息才彈出來。
“不好。”
“周降,你知道嗎?”
“如果有一天顧鸢不會再心疼我的眼淚,那我真的沒有任何武器。”
周降看到這句話斂了笑意,腳步也停了下來,他的目光長久地駐留在最後一句話上,幾乎失神。
“您好,是您的花嗎?”
“啊。”
周降被這一聲叫的回過神來,看到一個外賣員朝他走過來,臉龐被口罩遮住大半。
“哦,是我的。”
周降回應了句,在心裡疑惑道,怎麼大晚上的還帶着防曬口罩,不悶嗎?
他擡手剛要接過那束藍玫瑰,視線突然停在對方的手上。
右手的虎口處,有一圈醒目的疤痕。
周降像是被定格了一樣,已經擡起來的手沒伸出去,也沒接那束玫瑰,他的目光上移,對上一雙熟悉又深邃的眼睛。
對方将口罩拉下來,一把抓住了周降的胳膊。
“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