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判官狂扇袖子,隻怕謝臨風昏厥過去:“謝兄莫急,還有一計。這疫鬼吃萬物化疫病,隻需找出疫鬼打一頓,叫它吐出腹中積食,再找鬼帝清算,方還有希望啊!”
謝臨風心煩意亂,冷靜片刻後發現變數無非兩點:一是與玄衣菩薩交鋒,二便是送夏氏過奈河。
思及此,謝臨風忽地搭上夏氏肩頭,笑道:“兄弟,你到底是如何死的?”
夏氏瞧他笑裡藏刀,眉間帶煞,不敢說實話:“摔,摔死的……”
“扯謊!傩仙生來吞吃疫鬼,狐貓見你就咬。”謝臨風手勁悚然,将夏氏提到半空,“你必然和疫鬼脫不了幹系。”
對峙間,忽聽“啪啪”兩聲墜地,魏判官擡手喝道:“謝兄别踩到!”言畢從地上撿起兩撮毛拎到跟前,一黑一綠,魏判官捧起手心,膽裂魂飛:“餓,餓死啦!”
“差點兒,該喂食了。”謝臨風扔開夏氏,将三隻幼崽全揣進腰間荷包袋。恰逢此時,血河中鬼語唼呷,惡煞重凝成渦,鬼物滾滾漫出河畔,謝臨風不再久待,道,“先走。”
夏氏見到河中鬼本就吓得屁滾尿流,又聽他要走,登時手腳并用攀上謝臨風大腿,哀哀央求:“謝兄,我說,我說!你帶我一塊走,這些惡鬼要啃死我!”
他吓得癡了,竟忘了自己本就是鬼。
謝臨風單臂将夏氏拽起,和顔悅色道:“想略過陰間關卡,隻能當我縫魂的料子被我帶走。但我這縫魂袋是另一道鬼門關,你入了這頭,便去不了那頭,輪回無望,不然就壞了酆都規矩。你可想好了,還想複生,隻剩還陽一個法子。”
這話恰撞到夏氏心坎兒上,像是怕謝臨風反悔似的,立馬答應:“走走走!”
謝臨風意料如此,當即揚鞭一裹,夏氏被黑鞭燙得“哇哇”成了一溜煙,也收進了謝臨風的腰間荷包。
待那縫魂袋沒了起伏動靜,魏判官才邊走邊說:“你分明講清楚後果了,他怎地還願意進袋?”
“這是個死不瞑目的,他隻求還陽。那後果要挾不了他。”謝臨風與魏判官勾結搭背,“這夏家哥兒剛來時的陣仗可比皇帝還威風,瞧着不像是來滾地獄的,倒像是來賞景的。”
謝臨風是個浮萍性子,生意場上八面玲珑,跟誰都能聊出花兒,開店沒賺幾筆陰德,卻得了不少朋友。
二人一路閑聊至酆都,亮牌子進城。
此處設有紅黑兩道門,過黑門便轉進十殿,是要趕投胎的鬼;過朱門則進入鬼城,城内繡閣煙霞,燈輝如晝,笑語哜嘈,煙火氣竟堪比人間都城。
謝臨風進城後立馬從街攤上淘了個燈籠。
魏判官如驚弓之鳥:“鬼火燈要燒肝腸,喂不得!”
謝臨風奇了:“在你眼中,我竟已經到了這般無良虐孩的程度了!”他刷不出陰德,将燈籠拿起又放下,更傷心欲絕,“我瞧今日城裡那處燈明格外耀眼,想淘個同款罷了!”
攤販聞言,撫掌一笑:“謝兄幽默,這哪是燈籠,是篝火,想必鬼友歡聚,在跳舞呢!”
謝臨風說:“原來如此。”
魏判官遙遙望去,狐疑道:“說到這個,我怎麼覺着那方向的樓閣有些眼熟呢……遭了!”
謝臨風說:“不好!”
“你的店!”
“我的店!”
二鬼相視一眼,撒腿就跑。
魏判官跑得體乏,心更累:“我沒記錯的話,店裡還有三個待出生的傩仙吧,謝兄啊,你心可真大……”
謝臨風邊跑邊說:“原來如此,竟還有三個沒孵出來!”
魏判官:“……”
謝臨風渾笑:“百密一疏,百密一疏……”
正說着,謝臨風忽然摸向腰間,揚手一揮,黑鞭紅光附體,狂蟒般朝前竄湧而去,“啪”的聲将滔天火舌打散。
他那“玉樹臨風縫魂店”被砸得稀碎,騰升起鋪天蓋地的灰塵。
小鬼們也被打散,紛紛立至一鬼官身後。那鬼官肥頭大耳,正撫弄長須,道:“謝臨風!數位鬼民向本官遞上狀紙,告你欠債不還,你可知罪!”
謝臨風止步,瞧見火堆裡的牌匾被燒得隻剩“魂店”二字,魏判官正要念出聲,謝臨風制止說:“魏兄給我留點面子,這不好聽。”
魏判官:“……”
謝臨風轉而譏諷說:“稀奇,官爺裡竟有會讀狀紙的!傩仙崽子是要金貴養着的,俸祿是少得可憐的。你們當官的全是惡棍?”
言畢又頂着魏判官一臉“你罵我”的表情,回身吩咐道:“魏兄快進去看看傩仙崽還有沒有救。”
魏判官被他一句話吓個半死,哪還顧得上别的,一頭沖進碎瓦斷牆裡。
“你這地痞流氓,賴着不投胎,成日裡花天酒地,不着四六!”胖鬼官越看狀紙越生氣,“鬼帝念你獨身養家,賜你縫魂一職外加一店,又派魏大人協助,你竟狂妄到熬制毒藥給傩仙們吃!虐待幼兒,罪加一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