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鞭挨上皮肉,竟立時從晏病睢身上抽打出一個人來!那人身形似小孩,一頭銀發,像是從晏病睢體内剝離出來的魂體。
謝臨風當下也不顧問話,架起菩薩連連後退。
謝臨風問:“喜歡挨打也要挑時候,你怎樣?”
晏病睢道:“魇境過往不可介入,否則永墜惘海,再回不去。”
“惘海”即是魇境最深層、最危險的混沌之地,鬼魂墜入惘海,喪失智識,不度輪回,化作兇厲之鬼。
晏病睢又寬慰說:“羅刹之鞭專打鬼怪,我本陰陽之體,隻能傷我一半。”
“難保剩下一半也無礙,”謝臨風冷笑,伸手朝晏病睢臉上一抹,向他展示滿手鮮紅,“你好呆,這是血,不是淚。我實在好奇,這朱砂是什麼樣的印?封的又是誰?”
晏病睢一怔,才驚覺有液體自額前紅痣滲出,如今已是血流滿面。
正說着,那頭小孩在黃沙裡滾了又滾才刹住,卻又立刻跳起來,道:“髒,髒死了!我的毛!”
這下謝臨風才瞧清,小孩裹了件白羽大氅,跟隻大鳥似的。大鳥抖了半晌,忽然望過來,謝臨風剛和他對上眼,大鳥卻霎時不管不顧地撲跪到跟前,抱住晏病睢的雙腿。
謝臨風險些被沖撞脫手,說:“他受我一鞭,元氣大傷。你小心些!”
他一說完,大鳥就哭:“殿、公子……我是霜靈子,我是……你終于記起我來了嗎,我在裡面過得可苦,可苦啊!”
晏病睢運氣止血:“嗯。”
霜靈子哭過後,淚水全凝成了霜雪,堆積在雙睫上。他嘩啦啦抹珍珠似的抹掉,轉悲為喜:“按約定,我該是最後蘇醒的。如此一來,水行生他們已等候多時,我化形載您……”
晏病睢打斷說:“他們仍封在我體内。”
霜靈子一癟嘴,眼看又要泫然欲泣,他卻忽地皺了皺鼻子,一路嗅到謝臨風跟前,道:“奇怪,有很熟悉的味道。”他邊說邊繞過謝臨風,順着氣味來源一看,大叫一聲,“好友!住手!”
那頭先前幾把懸空亂飛的鬼刀已被人握在手裡揮舞,刀風威猛,比之前更兇。霜靈子雙臂垂落,長出白羽,他一揮雙翅,竟飛沙揚礫,風雲變色!
晏病睢被謝臨風一鞭子抽散半條命,有心無力:“謝兄,霜靈子五感敏銳,想是真認出故人了,不過人在魇境,勞煩你前去——”
“我這就去。”謝臨風将人帶到枯樹前,“你好好端坐着。”
言畢他雙足點着黃沙,三兩下奔至霜靈子身側,不急不慢地說:“你雙臂化翼,怎地不飛,還跑似鴕鳥,太不雅觀了。”
由于太久未驅使過四肢,霜靈子跑得十分颠簸,似乎這地燙腳。他雙翅低垂,被萎靡地拖在身後,咬牙切齒道:“你懂什麼?我被封印千年之久,還能行走已是本事。”
謝臨風偏過頭,悠閑說:“既然鳥翅無用,何不換回手臂。”
霜靈子怒目而視:“你教我啊!”
謝臨風明了,原來是不會。
“沒做過鳥人,教不了這些。”謝臨風說,“但可以教你些别的。”
霜靈子:“你罵誰……等,喂!!”
他話說一半,雙足驟然被裹纏上一根泛着黑鱗甲光澤的繩子。謝臨風這頭動動手指,霜靈子便如塑像一般栽倒進沙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