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也抱了,親也親了,劉邦與他分開,指腹撚了他唇上的水光,動作溫柔,臉卻闆着,一副矜貴冷淡的樣子。
“反應太慢,若來的不是我,你們還活着嗎?”馬又不疾不徐地動起來,劉邦把人禁锢在懷裡。
“沒有哪家将軍一個人跑到敵陣中的,”張良扯他大氅,把自己蓋進去,“你要小心,我手裡有刀呢。”
“不過是被俘敵将,膽敢說這種話,”劉邦輕笑兩聲,胸膛微震,他一夾馬肚,兩人便飛奔而出,話語都散在風裡,“看來要讓你知道我的厲害。”
劉邦扯了大氅遮住張良,把人直接虜到帥帳,丢在了被褥間。
動作不重,但行軍床太硬,張良還是有些吃痛,難耐地閉了閉眼,下一秒被欺身而上,壓在原地狠狠地親了半天。
他推不動人,便隻能受着,暈頭轉向間感覺到腰間有手在遊走,半晌,腰上一松,外衣随即松松垮垮地滑落。
張良連忙蹬腿,又被一把按住,嘴唇終于分開,他看見自己的腰帶在面前晃了一晃。
“你——”
劉邦帶着人起身,意味不明地在他脖頸上摸了一把,不等人反應,将張良的右手按到床柱之上,用腰帶緊緊地捆在了一起。
“俘虜自有俘虜的待遇。”劉邦站在床邊,抱着手居高臨下地看他,“你敢跑試試。”
劉邦威脅完就沒再和他說話,把大氅扔他身上蓋好,又去添了火爐,才掀開簾子出去了。
張良靠在床頭看着他做完這一系列的事,默默把大氅扯到面前聞了一聞,幹幹淨淨的,一股熏香味兒。
劉邦出去倒也不是為了别的事,他在衆目睽睽下把張良抓走了,肯定是要出去解釋的。
好在蕭何考慮周全,早就安安穩穩地把陽厲他們全都接回了營,此刻正紮完新的營帳,坐下來要吃一頓酒。
劉邦看見陽厲略有些焦急地朝自己走來,欲蓋彌彰地輕咳兩聲,先面不紅心不跳地撒謊道:“他已然睡下了。”
在陽厲眼裡,張良如同兄長,兄長信任的兄長,那毫無疑問就是大哥,心下也稍安。
“睡下了就好,他這幾日思緒繁多,”陽厲坐下來,沒忍住吐苦水,“好不容易養好,又憔悴了。”
劉邦聞言皺眉,想起剛剛看見張良額角的傷,直覺有事發生:“他的傷怎麼弄的?”
陽厲閉上嘴,自覺失言,默了半晌,才猶猶豫豫地挑着講:“和王上吵了一架……”
“韓成打的?”劉邦直接問,語氣冷得像冰窟。
陽厲被冰冷語氣吓了一跳,小雞啄米般點頭,又連忙搖頭:“不……不是打的,是棋罐砸的。”
說罷,他悄悄瞥劉邦神色,果不其然看見陰霾一片,心裡天人打架半天,終于咬咬牙,決定一股腦全都給講完。
從張良韓成幾次沖突開始講,講他養病,又講他和韓成吵架,劉邦的臉色便跟着越來越差,面沉如鐵,像是馬上要去手刃韓成一般,陽厲險些站起來把他的劍給按住。
陽厲想了半天,決定安撫一下劉邦,便連忙提起了點開心事:“武安侯息怒,雖說這一年艱苦,若有紅袖添香,夜裡有人為他掌燈,子房孑然一身多年,也算是好事。”
劉邦正在氣頭上,自己氣個半死都不敢動一根毫毛的人,如今被這韓成如此欺負,恨不得能把歹人宰成臊子,聽陽厲這樣一說,更是膽戰心驚,煞氣騰騰:“你說什麼?”
陽厲沉迷在回憶裡,沒能注意旁邊坐了個駭人煞物,頗欣慰道:“聽說子房在村子裡養病,有個淑子姑娘時常照料他,我還去問過,他還狡辯,說什麼隻是感謝!”
“可他腰間分明挂着淑子姑娘親手繡的香囊,他太不會撒謊了。”陽厲看破真相地自信笑起來,“那姑娘長得清秀好看,雖生在鄉村,但如今亂世,能找到個合心意的女子也實屬不容易,真是喜事。”
空氣安靜一瞬。
“喜事!”劉邦大聲重複,“我去賀喜!”
“砰”一聲響,劉邦站起身來,抓起酒壇悶了幾大口酒,一言不發地往外出去。
蕭何遠遠見了,又連忙走過來坐到陽厲旁邊:“陽小兄弟,沛公有些醉了,我來陪你喝。”
陽厲以為他确實高興,便也沒太在意,正要倒酒,卻發現劉邦的酒碗竟碎了個稀爛,不知是什麼時候摔的。
劉邦進帳,裡頭暖烘烘的,沒有漏半點寒氣進去。
張良就在這裡坐着睡了,靠在床頭,裹着那件黑色大氅,暖光照在他舒展的眉宇間,氣息均勻而放松,沒有一絲顧慮與防備。
他的發絲微亂,搭在白皙的耳後,如墨般漆黑柔軟,随着他的呼吸起起伏伏。
劉邦輕手輕腳地過去,半跪在他面前眷念地端詳,竟不忍心破壞此時恬靜安逸的氛圍,那點怨恨與不爽,立刻就煙消雲散了。
也不知道屏氣凝神看了多久,張良終于醒了,緩緩睜開眼睛,淺褐色的眼瞳與劉邦的對上,有些茫然。
劉邦下意識輕咳一聲,站起身來,又回到了那種冷漠的表情,低頭看他額邊的傷,沒說什麼。
“你心倒大,這也能睡?”劉邦抱着手說。
張良難得看他這副樣子,擡頭靜靜看他半晌,點點頭,看上去稱得上乖巧無辜。
“我仍在生氣,我是不想見你的。”劉邦移開眼睛,不想與他對視。
張良歎了口氣,伸手扯他衣角,低聲說了句什麼。
“什麼?”劉邦沒聽清。
他見張良歪頭看自己,帶着淺淺笑意,眼睛眨了眨,表情靈動地邀請他靠過去,當即不屑地嘁了一聲,下一刻,冷着臉低下頭去聽這人講小話。
“帶我走吧,劉邦。”張良的左手從下往上攀他的背,輕柔地在他耳邊呢喃,“帶我走。”
曾幾何時,在中陽裡的陽光下,也是他,扯着劉邦的衣角,切聲祈求。
帶他走吧。
那日的溫度仿佛還留在他手間,他們一同跳上牛車,去看祈雨與花燈。
數年光陰如白駒過隙,他們在這期間容貌改變,身份轉換,他們經曆太多生死不甘。
但似乎又如初,緊緊相依的心沒有變,劉邦的選擇不會變。
他依然要帶他離開。
劉邦把人攬到懷裡,下巴蹭了蹭他頭頂,半晌才确認道:“帶你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