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光大亮,劉邦試了兩次才把眼睛睜開,太陽曬在窗台,亮得很。
昨晚鬧騰太過,看來是一覺睡到快中午了。
張良還睡得沉,端正地側睡在一旁,劉邦伸手把他攬回懷裡。
沒了衣物,觸感順滑,劉邦沒忍住多摸了幾把,湊上前去啄他的唇。
張良眼淚斷了線,哭了整整一晚上,眼角還泛着紅,劉邦輕撚半晌,終于是把人揉醒了。
“……什麼時辰了?”開口聲音都是啞的,吓了他自己一跳,輕咳兩聲才繼續,“該起了吧。”
劉邦幫他按着腰和腿根,這兩處酸,要是把被褥掀開,定能看到掐出的紅痕:“不起,你累着了。”
這話不說還好,說了倒把張良弄了個紅臉,撫在身上按摩的觸感好像都不那麼正經了。
他昨日與眼前人成了親,還有了夫……夫之實,雖然他一開始深深懷疑這事兒究竟是不是這樣做的,但從結果來看,應該錯不到哪去。
隻是此時感覺确實有點微妙。
張良嘗試着起身,動作做一半就酸痛得躺回去了,但睡意早已散去,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着。
他在這裡動來動去的,肌膚相貼摩挲,劉邦也不太妙,忍無可忍地把人按住,惡狠狠威脅:“要不起床,要不就别動。”
張良反握住他的手,不信邪地言語撥弄:“我不聽,你又如何?”
劉邦本就隻吃個半飽,聞言氣不打一處來,扯了被子就把兩人罩在一起。
半晌,隻悶悶地洩出幾聲嗚咽,脂玉般的手臂泛着粉,汗涔涔地從被子裡逃命般伸出來,又被另一隻大手蓋住,緊緊地十指相扣。
不知過了多久,那被子才兀然掀開,露出狼藉一片。
張良濕熱地躺着,一根手指都不想動,劉邦咬他一下,他便哼兩聲,滿滿求饒意味。
劉邦同樣有些汗流浃背,也沒再招惹他,摸了兩下便随便套衣服出門,親自幫兩人打水沐浴去了。
直到終于沐浴更衣完成,張良坐在劉邦這個罪魁禍首貼心準備的軟墊上時,才覺得這一天序幕漫長,終于是開始了。
吃飯也是他倆一起吃,吃了一半,就聽外頭喧鬧。
然後就見陽厲急匆匆進來,身後還跟着個氣喘籲籲的蕭何,嘴裡還念叨着:“陽兄弟,我就說子房沒事吧?”
陽厲見張良面色紅潤,精精神神地坐在那吃着飯,也放心下來,後怕道:“蕭兄說你不太舒服,怎麼起這麼晚?做噩夢了?”
“有些發熱罷了,”劉邦解釋道,“我早上來找他時發現的,軍醫看過,開了副藥,剛剛發了汗便好了。”
“明日便是祭祀,正巧諸位先生都在,要不要清點一下數目,看看流程對否?”陽厲想起本要問的正事來。
“蕭何管就成,我們都不懂。”劉邦才懶得管這些,隻想把這兩個發光的人趕緊趕出去,“你忙你的,還缺什麼盡管去辦就是。”
陽厲點點頭,轉身出去了,蕭何在後面一言不發,也打算離開。
“诶,蕭何,你等下,”劉邦卻突發奇想,叫住他,欲蓋彌彰地輕咳一聲,“正逢好日子,今日給所有弟兄都加點餐。”
“哦?”蕭何炯炯目光在二人身上巡了兩遭,洞悉一切,揶揄笑道,“要再發點喜錢嗎?”
劉邦知道瞞不過這人,面上波瀾不驚,像是根本什麼都不懂,一本正經道:“能發就發!”
蕭何出去了,劉邦感歎幾聲,無人回應,轉頭一看,發現張良滿臉通紅,整個人都快要埋進盤子裡了。
“你自己熟得快變成菜了。”劉邦按按他額頭,叫他不要隻顧着低頭。
“這加餐發錢……”張良說一半不說了,又猶疑問,“蕭兄是不是也看出來了……”
張良覺得每個字都燙,窘迫得不行。
誰知劉邦像是根本看不出來,饒有興緻地湊上前,壓低聲音解釋:“他人精一個,怎麼看不出,這自然是慶祝我倆——圓、房、了。”
“閉嘴!”張良撂了碗,紅着耳朵瞪他,“你怎麼什麼都往外說?”
“這有什麼不能說的?”劉邦一點不怵,看着張良的表情,那雙眼睛昨晚一直盈着淚,像一汪朦胧春水,“愛而生欲,天經地義,心愛一個人便想與他貼近,享盡快活。”
張良與他對視片刻,忽然明白了什麼,真心實意地皺眉:“你是不是故意的,就喜歡看我表情窘迫?”
登徒子被戳穿,隻可惜臉皮太厚,竟還笑吟吟地承認:“沒辦法,你臉紅的樣子太好看。”
張良懶得說話,把碗筷一推,劉邦便麻利地收拾了,端出門去。
*
“将軍,營裡頭又有兩個打起來了。”董翳心累,歎了口氣。
章邯立刻站起身:“我去看看。”
“已經拉開了,”董翳沒想到他反應這麼快,連忙拉住他,“我是說,這事已經出現得能有十幾起了,更别提私底下我們不知道的。”
他們奉項羽命前往新安駐紮,項羽給他們補充了兵力,這本不足與慮。
可跟着項羽他打仗的,全是揭竿起義反秦的人,是當年嬴政大興土木征發來的苦力。那時的秦國鼎盛,哪能想到淪落到如今境遇?
一朝風水輪流轉,昔日被欺負得痛恨秦人的,一路上就常有口角,如今在新安駐紮後,更是變着法地狹私報複。
這樣的事多了,秦人的怨言也越積越深,章邯能感覺到整個軍營的氣氛都越擰越緊,懸于蛛絲,甚至有人開始盤算報團造反了,隻不過被發現得早,沒釀成大禍。
“這消息……這消息傳回楚軍了嗎?”章邯忽然問。
董翳沉默了。
他知道章邯問這句話根本沒有期待回答,因為答案是肯定的。
他甚至懷疑這項羽根本就是故意的,畢竟此人前科血迹斑斑,此番若不是為了糧草,項羽根本不會與他們結盟。
章邯面色發白,打開窗戶,卻見黑雲壓城,醞釀着風暴。
“董翳,今晚門窗關好。”章邯認命般坐下。
雨頃刻間落了下來。
整座城都被雨水洗刷,掩住了抱怨,淋掉了血痕。
風水輪流轉,章邯每次想到這句話都覺得心中一寒,它似乎蘊含了太多真理。
昔日大秦“殺神”白起大水漫灌二十萬楚國軍民,坑殺四十五萬投降趙卒,觸目驚心的血水流過累累白骨,終于流回秦軍自己身邊,灌滿了新的深坑。
他頹然擡頭,看見英布與蒲将軍騎在馬上,披風凜凜飄動。
章邯閉上了雙眼,眼底是無盡翻騰的血浪。
“今反者……已有天下之半,而你們仍執迷不悟……你與趙高狼狽為奸,想必我死後不久……便能看見寇至鹹陽,麋鹿遊于朝……”
李斯血肉模糊,他連遭多日拷問,又被處以極刑,此刻面目全非,可分明目光炯炯。
胡亥被那含怨的眼睛盯得戰栗,顫聲大叫:“胡說八道!胡說八道!你死了也不願意放過我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