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氏心裡恨的緊,不過,眼下卻不是處置綠蕊這賤蹄子的時候,轉了轉心思後,便又将目光轉向已然漸漸停止了嚎叫的玉哥,心裡倒是生出了主意,便也就軟着聲音哄道
“乖乖,阿娘曉得在家裡頭你年歲頂小,都隻有兄長姐姐的跟在他們屁股後頭的份兒,今個來了金陵,好容易瞧到了比你小兩歲,又惹人憐愛的九表妹,可金陵不同錦州,金陵的規矩大,你怎的能為了一時逗趣,便拿手指到你九表妹的嘴巴上呢!如今摔了這胳膊,也怪不得旁人。”
盧氏自圓其說的替玉哥開脫了一番後,不等玉哥忍着痛,欲拿完好的左胳膊指着九娘鬧一通,卻立馬被盧氏一個眼神盯的僵在了原地,不敢再肆意妄為,而盧氏則染上幾分的歉意,笑着同錢氏以及沈老夫人道
“玉哥小孩子不懂事,更不曉得金陵的規矩與錦州不同,差點就惹了九娘一個小姑娘家家的,還望四姑母,四表弟妹,原諒則個。”
萬家到底是娘家,便是再瞧不上盧氏這上不得台面的樣子,看在她遠道而來的份上,沈老夫人也得順着她的話,給她留幾分臉面,更何況,這裡頭還牽扯了八娘這樁官司,為着沈家女的名聲,也隻能将這場鬧劇給圓過去。
“玉哥年歲才多大,别說是他一個小人了,就是我這個老婆子,平日裡也隻有瞧着這一屋子姑娘們高興的份兒,不過是小孩子家家鬧着玩罷了,哪裡值得二侄媳婦此番歉疚。”
有了沈老夫人打圓場,盧氏這一顆七上八下的心,立時就揣進了肚子裡,而錢氏則立時收了将将替九娘開脫時的滿身刺,和和氣氣的将跪坐在地的盧氏扶起來,并握着她的手笑道
“正是母親說的這個理兒,二表嫂萬萬莫要歉疚,更不要憂心玉哥的胳膊,那仁善堂的劉大夫是金陵城治跌打損傷的聖手,還有那張娘子,也是慣來治小兒的聖手,隻是事發突然,估摸着還得等兩三刻鐘,兩位聖手才能到,這地上寒涼,二表嫂不如帶着玉哥去茶息室歇會兒,那兒是母親慣來吃茶歇腳的地兒,更有一張羅漢床,玉哥遭了這麼一番罪,正好歇一歇,就在這堂屋的西邊,幾步路便到,待劉大夫與張娘子來了,也使得開手腳。”
見識過錢氏将将那一通嘴皮子功夫,盧氏自然不再瞧錢氏是個性子軟好拿捏的,心裡頭一邊惡狠狠的恨不能撕爛錢氏那張僞善的臉,一邊又隻能陪着一張笑臉的點了點頭
“四表弟妹說的是。”
說着話的功夫,盧氏便将目光一一掃過錦州來的幾個丫鬟婆子
“仔細的将哥兒扶起來”
見被幾個丫鬟婆子虛扶着站起身的玉哥,一張小臉痛的汗水淌了一瓷碗,盧氏又是心痛,又是急躁。
“哎喲喲,你們可仔細些,千萬别再碰着了玉哥兒的胳膊。”
待玉哥,盧氏,錢氏,沈老夫人乃至一衆姐姐妹妹,呼啦啦一串去了西邊的茶息室後,沈家侍候着的丫鬟婆子,自是打了溫水,又擰了帕子給滿臉是汗,又糊了一臉眼淚鼻涕的玉哥擦臉。
而衆人這一去,堂屋這一邊,立時就隻剩下渾身止不住打着顫的九娘,以及一邊惡狠狠瞪着九娘與春草主仆二人一邊滿臉糾結是跟着去茶息室瞧瞧玉哥的傷勢,還是留在堂屋裡等消息的八娘。
由于春草的那一番言辭,雖說沈老夫人,錢氏,盧氏,乃至衆人都好似從未聽到她擠兌欺負九娘這一樁官司似的,可是八娘心裡清楚,依着沈家規矩,沈老夫人頭一個不會放過自己,錢氏這個四嬸子更是不會放過自己擠兌她的嫡親女兒。
一想到今後要面對的不知是家法還是姐妹們異樣的目光,八娘都恨不能手撕了春草與九娘這一對主仆才好。
又惡狠狠的瞪了九娘與春草一眼後,八娘終究沒敢在此時對九娘與春草報複,而是瞧着九娘一副吓傻了的樣子,忍不住跺了跺腳,氣呼呼的刺了一句
“明明就摘了個幹幹淨淨,倒還百般受了委屈的樣兒,最是惹人厭,别以為這一次指派着你的狗腿子替你咬了我,你就能占着多大的便宜了,哼。。咱們走着瞧。。。”
八娘這一襲氣呼呼的刺罷,便也轉身出了堂屋的門,改兒跟去了茶息室瞧瞧玉哥胳膊的傷勢,再做打算。
八娘這麼一走,堂屋裡立時便清靜了下來,而春草瞧了眼渾身仍在顫抖的九娘,真的是被吓到了,再瞧着夏花也是被驚出了滿頭滿臉的虛汗,想了想,便也就沖夏花道了句
“夏花姐姐,你回去換身衣裳,再把劉媽媽喊來,有劉媽媽護着,咱們姑娘便也沒這麼擔驚受怕了。”
春草隻二等丫鬟,論身份,論臉面,哪兒有夏花的大,倘平日裡,敢這般指派她,夏花總得啐她一臉才好,可是到底還憂心着将将沒能及時護住九娘,反倒被春草一個二等丫鬟搶了機會,從而讓春草在衆位主子的面前,落了個忠心護主的印象,一時間,又怕錢氏怪罪,又怕惹了九娘的厭棄,又擔心春草得了錢氏與九娘的看重,以後如意居又哪裡有她的容身之處。
可是耐不住,春草說的正是,她這一身似水裡撈出來的樣兒,自然要回去換身衣裳,也便臉色難看的朝着九娘福了一福,見九娘仍然沒什麼反應,也不知是九娘當真惡了自己,還是到現在都還驚着,便也急沖沖的離了堂屋。
一時間,滿堂屋還未動幾口的各色佳肴仍舊飄香,九娘也仍舊坐在坐墩上抖着身子,春草見了,便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