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九娘的額頭被錢氏戳的已然紅了一片,不過幾息的功夫而已,竟有些微微的腫,劉媽媽立時便就着半摟着九娘的跪地姿勢,連連往後挪了一步之地,待到錢氏的手再也夠不着九娘的額頭時,這才丢開九娘,從而再一次一個頭磕到了地上。
“太太,太太。。老奴是姑娘的乳娘,也是如意居的管事婆子,縱使姑娘有個不妥,哪裡有正經罰姑娘的,今個的事,老奴的過錯最大,懇請太太責罰老奴,老奴有錯,都是老奴的錯啊!”
錢氏自是被劉媽媽一次又一次的磕頭求罰惹的滿心怒火無處安放,也便冷笑了幾聲,目光這才冷冷盯在了劉媽媽的身上。
“哼!你這個老貨自是要罰,但,今個要是不讓九娘吃個教訓,日後還指不定要怎麼墜了沈家女的名聲呢!”
見錢氏還是不願放過九娘,劉媽媽再一次磕頭懇求
“姑娘已經曉得錯了,日後再不敢犯了,太太便是看在姑娘今個在八姑娘以及萬家哥兒那兒,已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太太且饒恕姑娘這一回罷!”
錢氏被劉媽媽的磕頭懇求,求的心煩意亂,目光不知怎的,就瞥到了腳下踩着的紅花上頭,本好不容易才壓下了兩分的火氣,在打眼瞧到腳下紅花時,便一下子爆發了出來,這會子,正腳碾着半殘的紅花,眼睛卻盯在糊了一臉淚,看上去委屈巴巴的九娘身上,下一刻,便厲聲狠語的隔着一步之遙再一次怒叱起來。
“瞧你今日做的好事,竟還有臉摘花玩,你隻當旁人都是傻子,不曉得這簪花的法子,全都是五娘替你解圍才想出的權宜之計,你不知道反思也就罷了,卻還不知羞的摘了花來丢人現眼,我怎麼會生出你這種榆木疙瘩來,還不如當初一生下來就溺死算了,省的丢人都丢到你祖母娘家人眼睛裡去了。”
“還有那玉哥的事,明明不是你的錯,卻半個字都不吱聲,你難道不曉得今個倘背了那污名,便會一輩子都洗不掉嗎?你就非得這麼蠢,要不是春草還算穩妥,你的名聲這會子全完了,還得累及你姐姐,你兄長,連帶着我與你父親,也得受人白眼。”
“你這個蠢東西,看看七娘,看看勤哥,再瞧瞧你這愚鈍不堪教的蠢樣,别人曉得準備見面禮,偏生隻你一個不曉得,今個兒要不是五娘機靈,還不知要将你這一張臉丢到哪裡去呢!我看你是不把我氣死不罷休。”
錢氏左手捂着胸口,看似被氣的心肝疼,口中卻仍就不依不饒。
“課業課業不通,人情世故也半點不懂,你日後幹脆待在如意居裡頭哪也不用去好了,省的出去丢人現眼。”
九娘一直垂着頭,眼眶裡頭溢着的淚水,在錢氏染了幾分尖利的罵聲中,又驚又怕的并不敢繼續往下落。
不知怎的,惶惶無措間,卻在聽到錢氏怒氣沖天的罵到這兒,九娘心裡頭竟一下子沒了原先的恐慌與驚駭,反倒生出了種隐隐雀躍的期待。
她當真想一直待在如意居裡頭哪兒也不去,什麼人也不用打交道,也不用給母親丢人,當真是兩全其美的好法子。
隻可惜還不等九娘期待片刻,就見錢氏,氣的在正房裡頭邊捂着胸口打了兩圈轉,仍然不覺着解氣,最後,染火的目光直直定在了她的身上,并三兩步急走到她的身前,又是一把巴掌朝着九娘甩過去,卻被早有所料的劉媽媽擋了下來,以至于,這一把掌打在了劉媽媽擡起護着九娘腦袋的胳膊上,卻仍舊是啪的一聲,驚的九娘立時就忘卻了腦子裡頭一直待在如意居中哪兒也不用去的妄想。
但眼下的錢氏顯然是被氣的狠了,絲毫不顧及着自己當家主母的端方形象,也不顧及大家大族的臉面,活像個潑婦似的,連連踹了幾腳,直将劉媽媽踹翻的歪倒在地,再也護不住九娘為止,那巴掌便啪啪的打在了九娘的身側的胳膊上。
“我叫你不曉得準備見面禮。”
“我叫你課業連個庶出的十娘都不如。”
“十娘尚且憑着好吃,都能被你祖母挑中陪坐,你再瞧瞧你這木頭樁子似的不開竅的樣兒。”
“七娘頭一天入女學就得了女先生的誇贊,你倒好,頭一天入女學便尿濕了襦裙不說,更是連累的七娘面上無光。”
“你這個愚鈍不堪教的,為了你,我私底下不知舍了多少老臉,好容易才請得唐先生每日私底下多教授你一個時辰,你竟連見面禮都不曉得備一個,唐先生平日教的,你都學到狗肚子裡去了。”
錢氏打一下罵一聲,而九娘則瑟瑟發抖的僵在原地一動不敢動,更是一絲一毫都不敢避讓,甚至連眼淚珠子都不敢掉半滴,隻一雙杏仁大眼怔得老大,顯然是害怕無措至極。
明眼人都知,錢氏眼下的失态,當真是氣糊塗了,指望她手上能夠停下來,怕是九娘不被她打死,吓也能吓死,下一刻,劉媽媽與錢婆子兩人便默契的欺身上前,一人将九娘摟進懷裡頭護着,另一個則稍稍拉住了氣的直喘着粗氣的錢氏。
“太太息怒,九姑娘便是再有錯,太太打也打了,罵了罵了,該罰的已經罰了,隻劉婆子這老貨說的着實不錯,九姑娘雖年歲小,可到底是沈家老三房的嫡出九姑娘,正兒八經的主子,這哪有主子犯了些許錯,便要狠狠罰一通的道理,說到底,還不是身邊服侍着的奴兒的錯。”
錢婆子邊軟聲勸着錢氏,邊替錢氏撫着後背順氣,顯然,錢氏的怒氣已然去了一多半,也便自知将才逮着九娘那一通打,着實是失了當家主母的氣度,真個兒是被九娘這死丫頭氣糊塗了。
深深吸了口氣,錢氏的目光先是從跪在地上摟着九娘的劉媽媽身上掃過,之後便掃到了已然吓軟了身子,癱坐在門邊的夏花,這一眼便也就足夠她惱火至極了。
“錢媽媽,讓帶着的戒尺呢!合該拿出來用在那平日裡瞧着機靈人一個,關鍵時就連個二等丫鬟都比不上的死蹄子身上,二十戒尺,倘是有一下子輕打輕放做樣子,以後便不用留在清正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