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氏倒是個說一不二的性子,那廂心裡頭正盤算着哪些個好人家的嫡子與五娘相配,第二日就着榮養堂請安後陪着老夫人話家常的時機,便想着将自個兒與五娘說一門好親事的心思,委婉的透給老夫人知曉,隻要老夫人點了頭,那麼老二夫婦也不會有兩樣的話,五娘得了門好親事,何愁她對九娘不會更加的上心,且自個兒還能落個賢惠好四嬸的名聲,簡直是一舉多得。
但,錢氏想的再好,卻還不待她開口,盧氏已然一雙丹鳳眼滿含笑意的踏進了榮養堂,俨然一副爽利又不拘小節的模樣,哪裡還瞧到出,那日在榮養堂,一雙眸子淬了毒的兇狠模樣。
錢氏暗道一聲晦氣,面上卻半點不顯,才将将瞧見盧氏兩隻腳踏進屋來,便熱絡的上前拉着盧氏的雙手好一陣的噓寒問暖,隻不過,将才欲提及五娘婚事的話音咽下去,再尋時機也便就算了。
畢竟,就算再不待見盧氏,終歸盧氏老夫人的娘家人,這廂又将将入了梅花巷做客,前頭可是老夫人親口提及五娘與順哥做對的,倘當着盧氏的面提及自己要為五娘保媒,這不僅僅讓盧氏覺得面上無光,更是讓老夫人難堪了。
不論如何,大面總得過得去。
可,還不等錢氏心裡繞了幾個彎,顧忌着大面,但,盧氏接下來的一席話,幾乎立時就震的她變了素來寬和柔順的做派。
之後的錢氏,也不知自個兒是懷着怎樣的一腔怒火回的清正堂。
隻瞧得,在錢婆子遣退了屋裡頭的幾個大丫鬟後,又不斷的拿手在錢氏後背撫着順了許久的氣,錢氏的臉色也未見轉好。
“太太可别被那起子豬油蒙了心的貨色氣傷了自個兒的身子。”
錢婆子勸了一句,再瞧錢氏,卻仍因着氣憤太過,而胸口不斷的起伏急喘着氣,錢婆子便隻能再勸。
“老奴瞧着,老夫人不是那糊塗人,将将在榮養堂,老夫人雖未回絕,興許是礙着盧氏是萬家媳婦的面子,又是千裡迢迢進的梅花巷,不忍當着太太的面落了自個兒娘家人的面子罷了。”
“老夫人縱使不瞧太太的面子,總也得顧及嫡親孫兒的前途,私底下,定會推了那樁婚事的。”
錢婆子說着話的功夫,已然倒了杯茶水遞到了錢氏的手邊
“太太喝口茶去去火氣。”
然而錢氏當真被盧氏提及的婚事氣的不輕,這廂随手接過茶盞,那廂便一氣砸到了青磚鋪就的地面上,立時,飛濺的茶水混着青玉瓷盞迸濺,便是離了一步遠的錢婆子也被濺了滿裙滿鞋,更不要說錢氏自個兒了。
“哎喲!太太傷着腳沒有,這鞋跟裙子都濕了,趕緊去了裡屋換幹淨的。”
此刻的錢氏直捂着胸口,似乎真個兒被氣的心肝疼,直雙眼泛紅并染滿了冷凝怒氣,又在錢婆子的體貼關心中,适才深深吸了口氣,卻始終壓不下心中那股子憤然怒火,便也就咬牙切齒的朝着蹲在地上欲查看腳傷着沒有的錢婆子連連擺手
“我這腳倒是無礙,隻是這心,難受的要命。”
錢婆子一聽腳沒傷着,也便舒了口氣,後又起身扶着錢氏在太師椅上坐下,便聽到錢氏恨恨道
“那盧氏是個什麼東西,一家子武夫,粗鄙無狀的下賤胚子,也敢。。憑她也敢肖想我家勤哥兒,什麼黑心爛肺的玩意兒,不過憑着是老夫人的娘家人,滿府上下才擡舉她一二罷了,真個兒覺着自個兒的臉比天還大了。”
錢氏一氣罵完,還覺着不解氣,又接着罵起來
“難道他們一家子眼瞎,便當所有人都是瞎的不成,就她那個嫡長女,要家世沒家世,要才情沒才情,比鍋底子還黑的一張臉,哪裡配的上我家要才有才要貌有貌的勤哥萬一。”
“我家勤哥,自小便才智過人,任誰不是贊不絕口,去歲便中了童生,倘不是沖着案首,憑着我家勤哥滿腹經綸,去歲便能中了秀才公,便是明年下場,左不過才十四罷了,十四便成了秀才公案首,便是在沈家,十四歲的秀才公也是頂頂拔尖的,更莫說案首了,再出去遊曆個三兩年,舉人,進士,那也是囊中之物。”
“那盧翠華憑什麼敢肖想我家勤哥兒,就憑她家嫡長女比鍋底還黑的臉,還是那武夫的出身,我家勤哥兒,以後可是要娶閣老嫡女的,就憑那粗鄙的萬家女,想的美。”
錢氏一通罵罷,心裡的怒火已然平息了不少,也便冷靜下來,開始盤算接下來要做的事,适才一繞七八個彎的伏在錢婆子耳邊嘀咕了半晌。
時光荏苒,一晃,便到了黃昏時分。
由于萬家來人,四老爺沈立名下衙的十分早,這會子将将給老夫人問安并坐着說笑了會子之後,便也就回了外院的書房,待到回清正堂就寝時,便瞧見錢氏精神不濟的歪靠在床頭的大迎枕上,一雙眸子紅潤潤的,好似還有微微的腫,一看便是哭過的模樣。
錢氏本就生的如珠似玉,便是生了三個子女,也便隻讓她豐滿了一些而已,這會子,瞧着結發妻子,好一副我見猶憐的模樣,沈四老爺自是疼惜萬分,疾步便坐到了床頭,并抓着錢氏的雙手,急切的問道
“這是怎的了,可是誰服侍的不妥帖,還是府裡頭出了刁奴,才說九娘辦了秋千宴,改了愚鈍的性子,也不該惹了夫人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