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呢,旁人不知,九娘是個性子軟和的,自要考慮到玉哥遠來是客,多體諒些也無妨,但眼下隻怕是瞞也瞞不住了,玉哥這一會兒躲在如意居的院子外特意等着九娘出門問安的時刻蹦出來吓唬九娘,一會兒又拿了九娘的珠钗作弄九娘,以至于摔倒,更是不幸被珠钗紮了胳膊,倘咱們自家人關起門來看,不過是小孩兒家家的玩鬧罷了,隻不過,二表嫂也曉得,金陵到底不比錦州,隻怕日後二表嫂多看顧些玉哥兒才好。”
終于從錢氏口中得知了玉哥受傷的原委,盧氏隻覺着心口悶疼不已,錢氏雖說的委婉,玉哥惹下的事,卻着實不算小,且江南乃至大華國的世家大族皆規矩大過天,便是一個五歲小娃娃一時興起胡鬧,倘被旁人曉得了,至少也得把錯處歸咎于家風不正。
香姐乃萬家小二房的嫡長女,自幼便尋了女先生教導規矩,自然曉得其中厲害,幾乎在錢氏隻開了個頭的時刻,便羞愧的面上一片薄紅,然而眼下指望盧氏開口說些什麼是不成了,香姐隻能打起精神應付道
“玉哥無狀,沖撞了九表妹,自個兒也落了傷,隻是勞煩四表嬸受累,萬莫要玉哥不知規矩的名聲傳出府去才好。”
便是香姐不說,為着沈老夫人的面子,錢氏也早早着錢婆子封口去了,如今在香姐福禮中,錢氏自然樂的賒下這個人情。
“瞧瞧說的這是個什麼話,你們如今在咱們老三房住着,哪裡有什麼話能傳到外頭去,隻管放心好了,保管外頭聽不見半個字的是非。”
錢氏的能力,香姐再清楚不過,上一次玉哥無禮折了胳膊一事,便是錢氏替玉哥遮醜壓下的,隻要玉哥一事透不出去,便是老三房人盡皆知,到底還有沈老夫人的面子在,諒那些奴仆們也不敢苛待了他們去。
“多謝四表嬸體恤。”
香姐與錢氏解決了玉哥名聲大事後,盧氏就算再覺沒臉,也不得不沖錢氏低頭順眉的說了句客氣話
“此番當真勞煩四表弟妹,今日一聽玉哥受了傷,我便丢了魂似的,改日一定登門重謝。”
見盧氏低頭服軟,且不論真心假意,錢氏自覺心裡頭舒坦至極,也便撫了撫發钗,露了一絲得勝的眼風應道
“哎喲,二表嫂這是說的什麼話,咱們可是一家人,哪裡這般見外。”
眼下盧氏一副做小伏低的模樣,錢氏見多了也覺得不耐,自不想多與盧氏攀扯,又道
“二表嫂趕緊進屋瞧瞧玉哥罷,可憐見的,胳膊上可是流了不少血呢,不過二表嫂放心,補血的湯藥早已命廚房熬着了,倒也不怕傷着身子骨。”
錢氏再一次提及玉哥流了不少血,本就是故意刺盧氏才一再提及的,而盧氏明知錢氏不懷好意,卻當真被刺的心下驟痛,便也顧不得體面,隻腳下生風的進了正房大廳。
見着羅漢床上哼哼唧唧的玉哥,盧氏少不得左一聲乖乖,右一聲心肝的抹眼淚。
待到劉大夫來了,拔了钗柄,抹了秘制藥膏,又重新綁上白紗布,一疊聲的囑咐後,得知了钗柄紮的不深,血也流的不算多,隻需喝兩碗安神湯藥,再好生睡上一覺,也便不會對折了的胳膊有多大影響。
直到這一刻,盧氏與香姐這才雙雙将懸到嗓子眼的心徹底放下。
而玉哥自打聽了劉媽媽那一句胳膊指不定廢了後,一直蔫到現在,如今又聽到自個兒的胳膊并無大礙,便又好似活過來一般,還不待劉大夫前腳踏出如意居的大門,後頭便在如意居的大廳裡頭鬧騰了起來。
“是九表妹,都是九表妹,倘是九表妹早早便應了我去找她五姐姐要幾個有趣的問題,我也不會遭這份罪了。”
玉哥一邊用完好無損的胳膊指着九娘,另一邊已然下了羅漢床,竟沖着乖乖端身坐在錢氏身側的九娘沖過去,隻不過卻被眼明手快的香姐逮個正着。
“還不快快給九表妹賠罪。”
“我沒錯,憑什麼我要賠罪。”
正當香姐試圖說服玉哥的那一刻,盧氏瞧了眼錢氏皮笑肉不笑,一副看好戲的模樣,心下暗罵一句不争氣的東西,又想着玉哥此番還需錢氏費心行事,不由得就心下一橫,想着長痛不如短痛的那一刻,一個巴掌便甩到了玉哥的臉上。
啪的一聲響,立時就在正房外間的大廳中散開,錢氏自覺盧氏當着衆人的面便打了玉哥一巴掌,行徑猶如潑婦,壓根就上不得台面,而坐在錢氏身旁的九娘則不自覺往後縮了縮甚至,望着幾乎被打懵的玉哥,隻覺自個兒臉上好似也火辣辣的疼,另還有香姐以及一屋子的奴仆則震驚的僵在了原地,不知所措,畢竟沈家繁盛兩百多年,便是奴才犯錯,主人也不會當着衆人面親自甩巴掌的,更何論玉哥是盧氏嫡親的幺兒了,盧氏這一巴掌,豈不是将玉哥以及她自個兒的裡子面子都打沒了。
然而此刻的盧氏隻一心想着趕緊制止了玉哥的無理取鬧,不讓事态進一步擴大,更不必讓錢氏再瞧了他們家的熱鬧,腦子裡連着一顆心依然裝着錦州那一套,絲毫沒覺着這一巴掌意味着什麼,也便眼眶含淚,心疼萬分的直指着玉哥責備道
“跟你說了多少次不聽,金陵規矩不比錦州,你怎的如此不懂規矩,沖撞了你九表妹不說,還無故拿了你九表妹的珠钗,才最終傷了自個兒,萬幸你胳膊無甚大事,若然落下病根,你日後還怎能得個好。”
“愣着做甚,你此番魯莽不知事,還不快去給你九表妹賠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