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草,你是九娘的貼身大丫鬟,當真如六姑所言,九娘小小年紀,話都攢不明白,竟生出了害人的心思。”
錢氏看似一句責問,實則是将話遞到了九娘那邊,按理說,劉媽媽是如意居的管事婆子,年歲又大,理應遞給劉媽媽回話才妥帖。
但,一來,上一次玉哥折了胳膊一事,便讓錢氏見識了春草的能耐,現下,既是九娘一如既往的愚鈍不堪教,那便還是由春草來辯解一二罷!
二來,便是利用春草年歲小,又生的憨實,她所說的話,比起劉媽媽來,更為可信。
明知道錢氏這話是容九娘為自己辯解開脫,可是劉氏卻也不好阻止,畢竟,兩個人的争執,總不能任由六姑一言堂,更何況,還是在老三房的地盤,上頭還有個她的好三嫂壓着。
似是達成了默契,此時都默認了由九娘貼身大丫鬟春草來辯解,而六姑卻絲毫不怕,當時她與翠柳雖一心劃着船槳,沒瞧見到底如何,但,她們又不是傻子,隻有九娘一條船挨着她們的船,船槳被砸,想想也曉得,除了九娘的船槳砸的,難道還出了鬼不成。
哼!現在傷在她胳膊,任憑九娘那賤丫頭如何辯解,也别想脫罪。
但,這一次,卻令廳中所有人都料不到的是,還不等春草開口辯解半個字,素來膽弱怯場的,話都攢不出半句的九娘竟然開了口。
當然,這一次,能在重壓下開口,也得虧了沈老夫人顧忌着沈家女的名聲,她一直在梅府廂房裡開懷之餘,也曉得此事必然無法善了,她又素來口拙,論口舌,必然一百個自個兒也抵不過六姑一個,更何論六姑還是她的長輩,她與六姑争執起來,幾乎是輸的死死的。
而輸的代價,她祖母且不說,便是她母親錢氏,上一遭的做派,已然讓她吓破了膽,所以,九娘比任何人都明白,輸的代價她付不起。
那麼,隻有赢。
隻有戰勝六姑,将所有責任推到六姑身上,錢氏才不會罰她,待到那時,又有素來公允的祖母壓着,何愁六姑不會付出更為慘痛的代價。
以至于,九娘在梅府的廂房一直到坐了馬車回府這段時間,心裡頭一直攢着怎般赢了六姑,也便攢好了話。
這廂,總算是得了機會,九娘便也就壯着膽子,将心裡頭攢了大半天的話,盡數說了出來。
“祖母,四叔祖母,母親,既是你們讓我說,九娘便把前因後果全部都說出來。”
九娘閃着眸光,跪在青磚地面的腰背挺了挺,又轉過頭朝六姑道了句
“那麼六姑姑也請見諒,之前答應七姑姑,為六姑姑瞞着的事情,今個也得一并說出來了。”
九娘話音還未盡數落地,立時就激的六姑臉紅脖子粗,更是從劉氏的懷裡掙脫,一蹦三尺高的想要将九娘踹到天邊去,而劉氏雖也曉得九娘指的是什麼,但,衆目睽睽之下,尤其是當着沈老夫人的面,哪裡能讓六姑這般不管不顧的踹上九娘,若然如此,便是六姑有理,對侄女拳腳相加,也便沒理了。
劉氏那廂心裡怒氣翻湧,想要阻止九娘,卻還是先顧及六姑,硬是支使着翠柳拉住了熱血上腦的六姑。
而一旁的沒作聲的錢氏瞧得六姑竟然當着自己的面就如此對九娘,也便氣的不輕,沈老夫人雖面色不動,可心裡卻也對六姑的言行頗為不滿,也着實擔心六姑若長此以往被劉氏嬌寵下去,遲早會墜了沈家女的名聲。
九娘心裡頭冷笑一聲,之後便往後膝行挪到了春草身側,又一把抓起春草的手,直将春草當日傷着的手掌朝外,當着沈老夫人,錢氏,以及劉氏的視線轉了一圈,這才放下春草的手。
“祖母,四叔祖母,母親都瞧見了,春草掌心這條疤,便是前幾日我的病将将好,六姑姑去了我的如意居,傷了春草的手所緻。”
幾乎不等九娘說罷,六姑便再也忍不住的指着九娘的方向大怒
“你嚼個什麼蛆”
“沈九娘,你少颠倒是非黑白,明明是你與這賤婢合謀害的我,原本我還顧忌着你到底是晚輩,放你一馬,沒想到你卻惡人先告狀,今個,這事咱們沒完。”
這會子,便是連劉氏也忽略了六姑口中不妥的言辭,直怒沖着九娘
“這事六姑已經告訴過我了,六姑當時回了府中還委屈的哭了半晌,我還勸了又勸,一直念着三嫂對咱們的好,又想着九娘到底三歲,便是受了什麼奴仆挑唆,一時糊塗合謀害了六姑也是有的,但,好歹為着沈家女的名聲,便也就算了。”
劉氏一時痛徹心扉似的捂住自己的心口直呼道
“沒想到啊,九娘你竟糊塗至此”
“到了這個時候,不思已過就算了,竟還想着陷害你六姑姑,你摸着你自個兒的良心說,你當日與如意居的奴仆合謀陷害你六姑姑的時候,你六姑姑可有指責你半句,還不是想着息事甯人,将此事捂下了,大事化小,小事化小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