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老爺息怒,千錯萬錯都是老奴的錯。”
“老奴是如意居的管事媽媽,如今姑娘年歲又小,又受了萬般的委屈,偏生膽子小,性子弱,自來有苦不敢輕易對旁人訴,如今也隻有當着親爹親娘的面才敢直言,不免就沖撞了些。”
“老奴自知有罪,便是受了罰,也是應該,隻春草還小,且上一次玉哥兒的事,才将将立了功,提了貼身大丫鬟,再則前頭夏花才攆去了莊子上,便是托了隐疾的由頭,隻怕私底下也有人嚼舌根,今個兒若然将春草一并罰了,這姑娘身邊一而再的換大丫鬟,隻怕會叫人私底下非議姑娘刻薄。”
“四老爺便是為着姑娘的名聲,也便罰了老奴一人罷!”
劉媽媽伏身這一疊染了哭腔的懇求,直求的春草泣不成聲,更是求的九娘紅了眼眶直搖頭,已經少了一個夏花,如今,便是劉媽媽與春草,不論再少了誰,也是叫她無法接受的。
那廂九娘三人哭的涕淚交縱,而幾十步開外的四老爺卻氣的額上青筋直跳,然而這一刻,再劉媽媽一襲懇求中,錢氏雖被惹的怒火森森,但到底顧念着九娘是她所出的嫡次女,便也覺着劉媽媽所言有幾分道理。
可是,再瞧一眼自己的丈夫雙眼冒火的怒容,錢氏本欲開口相勸,卻也閉了嘴。
正當四老爺攢着怒火想要發作時,便瞧見迎喜迎福兩位大丫鬟各端了碗熱油從後院走來。
瞧見她們二人的身影,四老爺立時就收斂了滿面的怒容,冷聲吩咐道
“劉媽媽與春草服侍九姑娘不當,以至于九姑娘差點墜了沈家女的名聲,若論規矩,犯下此等大錯,本當該處死了幹淨,但,念在兩人到底服侍了九姑娘一場,一人一碗熱油,碾去莊子上好自為之罷!”
滾滾熱油下肚,好些的,日後便再也開不了口,說不了話,若然氣運差些的,便是要燙壞了胃腸心肺,隻怕活不了幾日呢!
這一刻,望着端着熱氣騰騰的熱油的迎喜迎福二人在四老爺的冷聲下一步步朝着自己走來,便是連劉媽媽也駭的慘無人色,且不論其他,便是那熱油入口的疼痛,也不是常人能受的住的,更别說春草了,隻五歲的小小一個人,此刻已然吓的癱軟如泥,便是連眼淚也忘了流。
“不,不。。。”
“不要,父親。。。”
“求求父親,饒了劉媽媽跟春草罷,九娘給父親磕頭了。。”
“都是九娘的錯,是九娘不尊長輩,是九娘忤逆父母。”
“九娘是吃劉媽媽的奶水長大的,春草也服侍了九娘幾年,父親萬萬不能叫她們兩個喝熱油。”
“父親手下留情。。。”
在九娘混着淚水的嘶喊求饒并咚咚咚腦袋磕到青磚地面的聲音中,迎喜迎福沒有聽到四老爺或是錢氏的吩咐,自是繼續朝着劉媽媽與春草兩人而去。
此刻,四老爺可以冷眼瞧着九娘拼了命的磕頭求情,但錢氏卻不得不多顧慮一層,姑娘家家的,磕破點皮可怎般得了。
“你們還愣着作甚,還不快将姑娘扶去屋裡歇着,磕壞了腦袋可怎麼是好。”
得了錢氏的吩咐,幾乎是立時,錢婆子便領着幾個丫鬟婆子疾步朝着九娘而去。
但這一刻的九娘,似乎看清了四老爺的無動于衷,也曉得了,不論自己無論怎般替劉媽媽跟春草求情,他都不會改變主意。
心裡陡然蹿出一股子森冷寒意的同時,也起了一絲絲對四老爺的怨怼。
她恨四老爺作為一個父親,一心指責自己這個女兒,處處偏向六姑,處處念着七娘的好。
她恨錢氏作為一個母親,絲毫不為自己說話,面對自己的哭求,卻還要讓丫鬟婆子将自己抓回屋裡去。
九娘呵呵冷笑了幾聲,又冷冷瞥了眼離得自己還有三兩步的迎喜迎福,自不顧臉上還挂着涕淚,更不顧滿身的狼狽。
既然她的父母不顧自己,偏要處置了劉媽媽跟春草,那麼她還有什麼好怕的,了不起死了算了。
心裡含了一股子怒氣與怨氣,九娘站直了身的同時,猛地發力,幾乎用盡了渾身的氣力,如同一隻急速蹿出去的兔子似的,直将端着熱油的迎喜沖撞的雙腿一軟,手中的熱油一個不穩,灑到她手上的那一刻,立時就燙的她兩隻手背吃疼,痛的迎喜眼淚直往外彪,并龇牙咧嘴的嘶着聲音呼痛,卻還未忘了奴仆的本分,隻彎着腰将手中的熱油護好。
卻不成料,九娘見沒撞的熱油潑灑滿地,便索性趁了她吃痛彎腰護油碗的時機,一把奪了她手中尚未抓穩的油碗。
“九。。。”
還不等迎喜驚詫的将九姑娘三個字喊出口,卻見搶了油碗的九娘,強忍着熱油潑灑到手背上的疼痛,下一刻,便在所有人的驚懼并不敢置信中,端了熱油就往自己嘴裡送,口裡頭同時喊了句
“父親既不願饒了劉媽媽與春草,那麼作為罪魁禍首的九娘,一并喝了熱油就是。”
“姑娘。。。”
“不要啊。。姑娘。。”
“啊。。。九娘。。”
幾乎在九娘的聲音出口的同時,耳邊便傳來一衆失聲尖叫以及聲嘶力竭的嘶喊,隻是這個時候的九娘似乎鐵了心的要與劉媽媽春草同甘共苦,端起的熱油碗絲毫停頓也無,張了嘴巴便往裡頭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