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般就左性了,她們那幫子人,哪一個不是父親與母親的幫兇打手,隻一個吩咐,也不論誰是誰非,立時便去端了熱油來,要不是我阻止了,現在隻怕你們兩個的命都不曉得在不在了。”
“我當時隻喝了那麼一小口,便覺着痛的快死了,父親與母親卻還讓你們兩個喝下那麼一大碗的熱油,更是說的好聽,留你們一命,當真将一碗熱油喝下肚,痛都痛死了,便是張娘子再有祖傳藥膏,又哪裡能抹到肚子裡頭去,隻怕你們兩個都是要死的。”
九娘氣呼呼的說了一通時,早已涕淚交縱,而劉媽媽與春草也禁不住熱淚滾滾,三個人抱頭痛哭了一陣之後。
劉媽媽一邊打了水來替九娘擦臉,一邊還是軟着聲音勸道
“姑娘聽我一句勸,此番我與春草有錯在先,老爺跟太太畢竟是姑娘的嫡親的爹娘,隻有為着姑娘打算的,姑娘哪裡好記恨自己的爹娘的。”
劉媽媽半點不給九娘說話的機會,一邊拿濕了的帕子輕柔的擦拭着九娘嫩生生的臉,一邊繼續往下道
“且不論迎喜,便說說錢婆子,今日倘不是得了她的情,隻怕姑娘這熱油也是白喝了一遭,我與春草早就是死人一個了。”
“那麼多隻耳朵聽着,錢婆子的人情,姑娘還是不還。”
見九娘默不作聲,隻一味氣的兩頰鼓鼓,劉媽媽又接着往下道
“錢婆子的人情要還,迎喜的傷也要顧,還有,待姑娘傷好些了,還得去清正堂給太太與老爺賠個不是,想來,姑娘在女學中學的人情世故這門課業,便也就這些了。”
錢婆子與迎喜,提起來這兩個人來,九娘都氣鼓鼓的不甚歡喜,更别提還要給錢氏跟四老爺賠不是了,立時便激的九娘恨恨道
“憑什麼,我隻是想保住待我好的人罷了,父親母親何曾有半點顧念我是他們的女兒。”
九娘呵呵冷笑一聲之後,眼中的陰鸷更甚
“說起來的确是錢婆子求了情,可是當時我聽的真真兒的,耳朵并不聾,腦袋也沒有那般愚鈍不堪。”
“父親母親是為了我才放了你們兩個一馬嘛!不是的,是擔心處罰了你們,我到時候鬧起來,會妨礙姐姐與兄長的前程。”
“呵呵!父親母親自來就是偏心的。”
吸了吸鼻子,九娘不顧劉媽媽滿臉的驚愕與心疼,聲音便怎麼也收不住
“都道是指頭有長短,可是父親母親打小就将姐姐與兄長看做掌中寶,又何待我青眼有加。”
“我也有自知之明,我不如姐姐剛跟兄長聰慧,丢了他們的臉面,不得他們的歡心也是常理,可是為何處置我身邊服侍的人,也容不得我說個不字。”
“當初的夏花便是如此,現如今更是還要将你們兩個一并處置了,明明祖母已經處罰過了,便是連祖母也覺着我受了委屈,偏生他們都覺着是我的錯。”
“便是這一次是我故意讓六姑姑出了醜,那麼從前在女學裡頭呢,是六姑姑她一次又一次的羞辱我,明明他們什麼都曉得,卻沒一個為我出頭的。”
“他們不出頭也罷,一味說我不尊長輩也好,誰讓他們是我嫡親的父親母親呢!我便是說個不字,都是忤逆不孝。”
劉媽媽一顆老心幾乎被九娘這一疊聲的痛聲陳述給駭的又疼又緊,而後隻微微搖了搖頭,心疼的了不得。
可是九娘卻似乎越說越來勁,這一刻,她心底隐隐壓着的那股子陰郁暴戾好似全然從無形的牢籠中掙脫而出,再開口時,便半點顧忌也無。
“呵!這次他們顧忌着姐姐與兄長的前程,饒了你們兩個一命,若然他們不依不饒,我便要他們付出同樣的代價。”
“讓他們也嘗嘗,被人迫着将身邊一心待他們的人,一個又一個灌了滾油通通攆去莊子上等死去。”
“我才不管承不承人情,又是不是因着我傷了手呢!”
“又不是我的人,為何要管那些個,那些個通通死光了,母親才曉得心痛呢!”
“呵呵。。。”
瞧着九娘的面色已然不似起初時那般的沉痛與委屈,而是布滿了說不清道不明的陰沉薄霧。
這一時刻,哪怕是年歲小小的春草也隐約覺着九娘的心思越來越不對勁了,但,隻稍稍詫異了會子,春草便徑直忽略了九娘的變化。
想那麼多做什麼呢!
左右她家姑娘都能為了她們喝熱油了,還有什麼,是她們不能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