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如今的九娘,便是這麼個心思。
她雖有自知之明,也不是嫉妒七娘與勤哥,隻不過,心裡頭生了層看不見的隔膜,叫她無法似旁人那般,輕輕松松的便能接受七娘或是勤哥釋放出的善意。
九娘渾身僵硬的挺了挺脊背,她不想順着勤哥的撂出的台階而下,卻更加明白自己此番的來意。
是為着認罪求得原諒,而後跟着錢氏去秦淮閣。
而勤哥剛剛那句話的意思,倘是她不起來,不單單是不知好歹,更多的是她自己的身體會更加的不好。
那還了得,身子本就不好,要養歇一個月,本就不曉得錢氏願不願意帶她去秦淮閣,這要是再似拂了七娘那般拂了兄長的勤哥的面子,隻怕錢氏越發着惱的不願意瞧見自己,又哪裡肯在自己的請求中帶自己去秦淮閣。
心裡頭一片冰涼之下,九娘雖想低頭,順從勤哥的好意起了身,可是這麼長時間以來的郁悶,卻容不得她低頭。
無聲的歎了口氣之後,九娘腦子中倒是蹦出個急智來,也便盡量保持話音平穩的開了口
“九娘自知罪無可赦,又怎可接了姐姐與兄長的好意,倘父親母親,當真是原諒了九娘,九娘便是有幸躲過了這一次,心裡也會不安。”
九娘左不肯屈就七娘與勤哥的遞過來的台階,右不願惹了父親與母親的嫌,失了去秦淮閣的機會,也便急中生智的想了這麼個真心實意認錯,好歹在父親與母親心目中落下一個真摯的好印象,這不比七娘與勤哥求情來的好。
果不其然,九娘此話一出。
不僅錢氏懷中摟着的七娘雙眸一亮,繼而看待九娘的目光都染上了好幾分的探究,自覺這個嫡親妹妹終于開了竅。
而錢氏更是眉頭舒展,之前心裡頭對九娘的不滿也便消失不見。
至于四老爺,雖還是一副嚴肅刻闆的嚴父模樣,不過他的眉頭再沒有能夠夾死蒼蠅一般的皺着,咳了一聲,也便點着頭道了句
“正所謂,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你既已知錯,便念在你年歲尚小,身上到底不妥,今次便且饒過你,起來說話罷。”
得了四老爺這麼一句,九娘的一顆心這才漸漸回落,而在她緩緩起身的那一刻,也聽得錢氏道
“能說出這樣的話來,你總算是還有得救,待你好全了,可得仔細聽了唐先生的教導,再不能似從前那般得過且過了。”
九娘緩緩站起了身,跪了這麼一會兒,隻覺着雙膝都不是自己的了,酸痛的很了。
隻不過,眼下有父親母親,還有七娘與勤哥,也不好沒有規矩儀态的拿手去揉膝蓋。
九娘吸了口氣,藏在敞袖中的手捏緊了松開,松開了又捏緊,盡量忽略膝蓋傳來的酸痛難忍,腦中轉了一轉,也便趁熱打鐵道
“今個兒端午節,九娘今年又才将将入了女學,倒是頭一次合了去秦淮閣的規矩,從前隻聽着姐姐們說秦淮河中的賽龍舟是怎辦的熱鬧,還望父親母親能夠應允,九娘想着去秦淮閣觀一觀賽龍舟。”
這襲話,是九娘想了許久,才攢出來的,為了能夠達到去秦淮閣的目的,九娘更是一反常态的擡首,兩隻眼睛滿含期待的幾乎閃閃放光。
此刻,莫要說四老爺與錢氏了,便是七娘與勤哥,瞧見九娘難得的目光流轉,希冀靈動的大眼睛,就像是原本藏滿了漫天星辰的夜空,終于透了光來,七娘與勤哥幾乎不約而同的覺着這個嫡親的小妹,倒也十分可愛。
四老爺也似七娘與勤哥這般想法,剛咳了一聲想順了九娘的意兒答應下來,卻被錢氏搶了話頭。
“你自己身子不妥當,你比誰都曉得,今個兒秦淮閣有多少的夫人太太,她們又不是瞎子,更不是蠢貨,便是你說話這麼不清不楚的,焉能不在她們面前露了行迹,你還是好生在如意居養歇養歇罷,可别再折騰什麼幺蛾子了。”
經錢氏這麼一說,四老爺立時就後知後覺的驚出了一身的冷汗。
是了,就今個兒秦淮閣但凡有頭有臉的名門望族齊聚的場合,九娘這副模樣,帶出去豈不是丢人現眼,萬幸錢氏還記着,但凡自個兒心軟這麼一次,那麼個場合,便是有個不好的聲音傳出去,那就不是九娘一個人名聲受損的事情了,便是七娘,勤哥,自己乃至整個老三房都得面上無光了。
被拒絕的這般徹底,九娘立時便覺着難堪窘迫的垂了垂眸,眼中那一抹光亮盡退之時,七娘也便出來打圓場道
“九娘你去不成秦淮閣也别難過,到時候我帶幾個有意趣的東西給你玩便是,等到了中秋,你身子也好了,咱們在一塊去秦淮閣瞧熱鬧也不遲。”
勤哥也附和道
“七娘說的及時,端午年年都有,你年歲又小,即便今年瞧不成賽龍舟,明年也能瞧的見,了不起給你買幾支花兒戴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