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到這裡,朱四姑娘絲毫羞澀也沒有,隻親昵的将腦袋擱到了五娘的肩上,徑自嘻嘻笑起來,五娘則無奈的笑着搖頭,又拿手指戳了戳她的額頭
“也隻你罷了,虧得你總說,隻恨我不是你一母同胞的姐姐,這樁事,要不是你妹妹擔心你,委婉的求我勸你一勸,隻怕你瞞的我死死的,等到明年開春,要哭着嫁去商丘呢!”
朱四姑娘立時撒嬌似的拿額頭歪在五娘間上蹭了又蹭,忽而間,兩人相視噗嗤笑做了一團。
五娘與朱四姑娘之間親昵的這一幕落在九娘眼裡,便仿若一根刺紮進了她的心中,有些疼,有些漲,有些酸,莫名的情緒混合在一起,又随着一顆心溢到渾身上下,使得九娘越發的處處難受起來。
對于九娘的小心思,五娘與朱四姑娘是一概不知的,這會子的兩位,隻互相傾訴着平日裡輕易不敢對人言的心思。
“我的庚帖都派了林伯送去商丘了,隻盼着能同你說的那樣順遂,我便也就知足了。”
朱四姑娘歎了口氣,又歪頭去瞧五娘的側臉,不由滿是擔憂道
“倒是你,早前聽你說,你四姐姐與梅六郎成親,到時你母親會同你大伯母一塊回金陵,你年底便要及笄了,正是說親的好時候,雖說你們沈家姑娘不愁嫁,可旁人家,都是十三四就開始相看了,你這都快及笄了,卻還沒相看一個,你那母親到底什麼意思?這次回來,是要帶你去保定還是同你祖母商量着在金陵則人家。”
五娘倒是對自己的親事滿是無所謂,隻聳聳肩道
“我六妹妹也十三了,母親此次回來,多數會将六妹妹帶去保定府,日後好親自給六妹妹相看人家的,我又在六妹妹的前頭,便是為了名聲,母親也不會将我丢在金陵讓祖母為我相看人家的。”
倘換做旁的姑娘,便是關系再親如一人的手帕交,也不好提及自個兒的婚事的,哪裡如五娘與朱四姑娘這般坦然,兩人當真是性情相投又不拘那些個小節了。
“哼!要心裡頭有你,早早的就該接了你去保定府,哪裡等得現在你四姐姐都要出閣了,這才着急忙慌的趕回來賺名聲,與其沒着沒落的跟着去保定府,不如趁她還沒回金陵,趁早求了你祖母留在金陵。”
朱四姑娘話到這兒,兩頰氣的鼓鼓的,一下子彈起身子,又抓住五娘的手認認真真的勸道
“沈五你聽我一句,你自小生在沈家,你祖母同你死嬸都是再寬厚不過的,你是不曉得那起子小人心思的,就拿我家來說吧,我伯母,嬸嬸,還有祖母,沒一個省心的,便是我大伯叔叔家的幾個姐妹同我與妹妹也隻面子情,暗地裡,不知道使了多少的跘子,姑且是我小人之心度你母親君子之腹好了,反正我覺得你母親待你這個庶出的沒安好心。”
倘不是五娘與朱四姑娘兩個兒的脾性都是爽朗又私底下不究竟規矩禮儀的,便是為了自個兒的名聲,就憑朱四姑娘今兒當面非議自己嫡母的言語,也是要翻臉的,可是五娘卻隻撇撇嘴,沒有反駁,顯然,認同的她的話,并曉得朱四姑娘的為人,她并不是個愛挑唆的,當真是為她抱不平,她将才的所言,雖透露半個字出去,也得被旁人的唾沫星子淹死,可五娘心裡卻着實感動,朱四姑娘能為她說出此番忤逆不孝的話來,倘是這番話傳出去隻言片語,便是朱四的名聲也得盡毀了,可以看出,朱四姑娘待她是怎般的真心了。
在五娘無言的感動中,一旁默默聽着朱四此番言語的九娘,不由震驚的雙手攢成了拳且抖個不停。
都說二伯母溫婉賢淑,竟對五姐姐不安好心,當真是欺人太甚。
九娘氣了二太太一遭,又氣自己委實無用。
五姐姐神仙般的人兒,都快及笄了,竟還未相看,而自己卻一無所知。
可笑自己還覺着朱四怎般有臉能夠做五姐姐的手帕交。
如此看來,倒是自己,配不上五姐姐待自個兒的好了。
“沈五,以我同你自小到大手帕交的關系,我是絕不會看不上你庶女的身份的,但是你也曉得,那些個人,尤其是名門望族,一個個的,人前瞧着一派和氣,人後可指不定心思龌龊呢!倘你嫁了金陵,以沈家在金陵的威望,便是打心底瞧不上你庶出的身份,卻也隻能憋在心裡,又有誰敢明目張膽的瞧你不起,可是嫁去外面就不同了,門戶越高,就越是看不起庶出的,雖然他們覺着沈家女,即便是庶女,也是一女難求,可是他們心裡頭終歸覺着你是姨娘妾室所出,又離的金陵太遠,便是你受了委屈,莫不是還能見天的哭着給你父母兄弟寫信來給你撐腰不成。”
對上朱四姑娘盛滿真誠的兩汪眸光,五娘不由得輕輕歎了口氣,又拍了拍她的肩,這才應了句
“我心裡何嘗不曉得你說的這些話呢!隻不過,現下母親還有決斷,我始終是為人子女的,即便要求祖母,也得等到母親回了金陵同祖母提及帶我去保定府的事,我才好有理由求祖母一求,否則,隻怕我得背上個忤逆不孝的名聲了。”
聽到五娘這般說,朱四姑娘這才不甘心的嘟了嘟嘴,而後又十分哀傷的紅了眼眶,雙手更是緊緊的拽住五娘的手指
“唉!我開年仲春便要嫁去商丘了,以後咱倆還不知何時才能見上一面,咱們女子怎般就不能同他們男子一樣考科舉入仕呢!”
“既讓爹娘老子生了我們,養了我們,讓我們有兄弟姐妹可親,又讓我們有朋友可交心,怎般就要及笄後各自嫁人,輕易不得見面呢!”
“可見天爺是何其的薄待我們女子。”
“現下,便是沈五你想在金陵擇戶相當的人家嫁了,也不知能否如願,我們女子當真就這般柔弱可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