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瞧九娘突來造訪,雖隻三歲多的小人兒一個,卻着實讓秦婆子吃了一驚,更是讓敞廳裡頭正敲打着五娘的二太太不由得心下詫異,兩隻眼皮更是忍不住一跳。
二太太尚且有自知之明,她可不認為自己同錢氏關系親密無間,那麼這個錢氏所出的九娘,又如何來了福壽院。
九娘一路無話,隻朝着秦婆子擺了擺手,示意她無需多禮,便徑自進了敞廳。
而此刻敞廳中,六娘倒是不如二太太心思那般多,五娘倒是拿餘光掃了眼跨進了敞廳,又疾走了幾步,直到自己身側停下的小丫頭。
雖九娘未曾說明來意,但此時的五娘心裡頭卻莫名有了些許的感應。
九娘這小頭,隻怕是來尋自己的。
想到這裡,五娘隻覺着九娘那小小肩膀卻十分靠得住,不由就稍稍舒了口氣。
九娘在五娘身側站定後,倒是沒有第一時間給二太太福禮,而是擡頭側眸沖五娘露出個燦然的笑,之後,她的餘光便瞧見二太太瞧見她沖着五娘笑的燦爛後,臉色倒是未動,眼中的詫異卻立時變成了厲色,顯然,恨屋及烏不待見自個兒。
九娘現如今便是連慣來懼怕的親爹四老爺都不再害怕了,這會子面對的,不過是難得回一遭金陵的二太太,便越發的膽氣十足。
又想着她的五姐姐先自己一步來了福壽院,指不定要被二太太磋磨成什麼樣兒。
心裡自含了一股子怒意,九娘則矮身朝着二太太福了個晚輩禮,工工整整的,倒是讓慣來愛挑錯處的二太太,也挑不出九娘所行的晚輩禮的錯兒來。
“九娘給二伯母請安。”
一句近乎木納無波的請安聲後,二太太的心裡便越發覺着小小的九娘讓人摸不着頭腦。
而九娘則立時從袖中拿出荷包與抹額又朝二太太走了幾步,直到走到二太太的跟前,這才将荷包與抹額遞到二太太的手邊。
“昨個兒三位伯母回了金陵,又送了好些禮給九娘,所以九娘想着今個兒過來給三位伯母請個安,這荷包與抹額都是九娘的心意,還望二伯母莫要嫌棄才好。”
九娘話罷,第一個面露詫異的倒不如二太太與五娘,而是一直端身坐在玫瑰椅上的六娘。
六娘雖與年歲相差較大的九娘不甚熟悉,不過,也是曉得九娘性子木納,更是私底下被女學裡頭的同窗們非議為愚鈍不堪教,着實讓四嬸都頭痛呢!
倒是萬萬料不到,九娘今個兒竟改了性兒,頗通些人情了。
二太太卻不如六娘這般想,起初覺着九娘一進屋便沖五娘笑的燦然,卻對她嫡親的女兒六娘為有所覺,便是連一絲目光都不曾分給六娘。
二太太第一感覺便是惱羞成怒,認為九娘輕慢了六娘。
更是着惱五娘憑着見不得人的心思手段,就連一個三歲奶娃子的歡心都不曾放過,簡直可恨。
再就是瞧見就這麼個三歲的奶娃子竟特特來請安且回了禮,禮數斷然是沒得挑。
這般想想,二太太心裡頭便是再不喜九娘,也不得不想了一番九娘頗為周全的禮數,又暗暗将九娘打量了個遍,便也就接過了抹額同荷包,嘴上也便道了句
“難為九娘的孝心,倒是勞你這麼個小小的人兒惦記了。”
二太太嬌嬌俏俏的一笑,倒是絲毫瞧不出她半點沒過心,隻是敷衍了一句,而九娘徑自忽略了二太太這一番絲毫不走心的言語,目光倒是在五娘手裡捧着的匣子上轉了一圈,心下自是揣測連連。
這匣子,應當是二伯母給五姐姐的禮兒。
匣子倒是有一尺來長,半尺來寬,雕花着綠,瞧着倒是怪好看,可是倘仔細多瞧幾眼,便曉得,匣子隻單單好看而已,并不是上好的紫檀木,又不是黃花梨,雖瞧不出什麼木質,卻曉得,并不是多名貴。
既是匣子的質地都不甚好,那麼匣子裡頭的東西,想必也不是怎般名貴。
再瞧一眼六娘手邊小幾上放着的金絲燕窩粥,也是難得一見的補品。
目光又掃了圈敞廳另外兩張小幾以及一張四仙桌,卻不曾再瞧見哪處還放了金絲燕窩粥。
看到這裡,九娘心裡頭便越發确定了秦淮閣裡頭,朱四姑娘說二太太磋磨五姐姐的一番話。
便是當着嫡親女兒的面,都能不顧大面的待五姐姐不公,連碗金絲燕窩粥都不給五姐姐吃,更是給五姐姐一個不知名的木頭匣子,盛了不曉得什麼質地的物什。
當真是可恨。
九娘氣的心裡頭直噴火,左手更是早已緊緊拽住了攢金剪刀。
一時想着拿剪刀在二太太身上戳幾個洞,一時又想着當着五姐姐的面,隻怕要惹的五姐姐嫌。
心思如泉湧之下,九娘的腦子裡陡然生出了一個懲治二太太的主意來,目光便也就幽幽的落到了五娘手裡頭捧着的木匣子上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