否則,不僅會被孝字壓的喘不過氣,且失了先機。
暗暗吸了口怒氣,整張粉嫩嫩的小臉,倒是被湧動的怒火染的越發紅潤,再加之翹起的嘴角,以及彎彎的眼睛,讓二太太瞧了,隻覺着她瞧見什麼絕世寶物般的驚奇與興奮。
如此,二太太面上的尴尬便立時退了好幾分,心裡更是嘲笑了錢氏一番。
哼!柳州錢氏嫡女又如何,教養出來的姑娘,還不是上不得台面,墜了沈家女的名頭,日後還有得錢氏好受。
較于二太太心裡頭隐隐對錢氏的幸災樂禍,玫瑰椅上的六娘卻面色漲紅,又垂了腦袋,隻餘挺直的脊背,一直傲然不動。
然而此刻,不論是二太太還是六娘,都未瞧見九娘眸子中一閃而逝的不屑與狡黠。
“二伯母昨個兒送了我那件雙碟暖玉玉佩,可是價值不菲呢,二伯母是五姐姐的母親,想來二伯母送五姐姐的這匣子琉璃珠钗與胭脂水粉,更是名貴非凡呢!”
此刻,瞧了眼九娘一副沒眼瞧的被幾個破琉璃珠钗迷眼,二太太心下更是将九娘以及錢氏鄙夷了一番,隻是眼下讓二太太當着自個兒女兒的面,糊弄四叔家的三歲小丫頭,盡管二太太自來做慣了戲,此刻也面上染了幾分薄紅,不知是被九娘的言語羞臊的,還是心生尴尬窘迫的。
而九娘卻打定了主意,不論二太太接不接話茬,坐實了再謀其他。
但,九娘似乎有些高估了自個兒,本就是突瞧了木匣子急急攢出的主意,又沒有劉媽媽同春草在身旁提點幫襯,想要給二太太身上潑髒水,哪裡又如心裡頭想的那般簡單。
話落了幾乎三四息的功夫,九娘都沒能攢出一整句來。
心裡頭正恨自個兒沒有急智的時候,似乎老天都見不得她的五姐姐受委屈,偏幫了她一遭。
幾乎是羞愧到無地自容的地步的六娘,背脊塌下去的一息之間,便立時起了身,心裡眼裡都含了濃濃的愧色與羞憤,疾步走直九娘身側,張了張口,卻瞧見九娘目光真摯又單純的樣兒,着實無法将這滿匣子的下等貨色告訴九娘知曉。
但六娘終歸是心下難安,從小自大,她耳濡目染的瞧着沈老夫人,瞧着錢氏,瞧着沈家族人,她們幾乎全都是待人寬厚,又賞罰分明之人,絲毫沒有母親那些子打壓磋磨庶子庶女的見不得人的手段。
倘不曾被人知曉,她尚可私下裡抄即便女戒,孝經,族規來減輕母親的罪孽,以及自個兒心下的不安。
可是如今卻已然被九娘撞見了,便是九娘年歲小,不曉得好賴,莫不是自個兒也不曉得好賴,不知事,不懂禮,女學裡頭先生們所教授的那些子規矩禮儀,都白學了不成。
六娘滿眼愧色的捏緊了手指,深深吸了口氣,想着索性将母親所作所為盡數揭露出來,之後再改過自新,左右都是自家人,也鬧不到外頭去,斷然不會緻母親的名聲有損。
可是待六娘張口之前,卻被五娘拽住了衣袖,驚的六娘立時側眸看向五娘,卻隻見五娘正側着眸子沖她搖了搖頭,很顯然,是瞧出了她豁出一切的決斷,不贊同她對九娘和盤托出。
六娘眼中劃過不可置信以及羞愧之際,也仔細的打量了五娘眼色,的确如五娘搖了頭那般,眼中盡是虔誠與肯定,又有幾分明朗與豁達。
這一刻,六娘心裡是猶豫的,也是掙紮的,更是對五娘毫不計較母親的苛待,感到了深深的自責與愧疚。
是了。
這些年來,庶兄們且不論,自個兒明明曉得母親是怎般待五娘的,小至年節禮,大緻每每回金陵的敲打責罰,更還有指派了小丫鬟粗使婆子在五娘蕙茗居裡頭,幾乎月月不落的将五娘的一切去信告訴她母親知曉。
而自個兒呢,總是顧及母親的身份,不敢阻止母親,生怕母親的名聲有損,自個兒也落個沒臉,還自我安慰的抄些女四書族規來減輕心裡的不安。
正當六娘羞愧的無法自拔時,便感覺到背後被隻溫暖的手掌撫過的暖流與溫柔,偏了偏頭時,便瞧見五娘好似看出自己心中有愧,竟然安撫自己,眼神與嘴角都是一如往昔亮晶晶的。
便是無聲,六娘也能從她的眼中瞧出,她在勸自己且放寬心,她并沒有怪罪,更不會記恨,她們是姐妹,一榮俱榮一算俱損的姐妹,姐妹之間,該是親親密密的,萬莫要為了一點小事而鬧出嫌隙。
可是,這又如何是一點小事呢!
直到這一刻,六娘才終于深刻的明白,為何五娘會得了祖母的歡心,為何她每每出格的言行逗衆人歡心,卻又被衆人接受,萬不會受到半點的責怪與輕視。
這一次,她總算全然明白了。
五娘心懷如海,心思純正,逗祖母開懷,也是彩衣娛親般純孝,她全然不是借了祖母的力,有個好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