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太太暗暗掃了掃默默走在五娘身側的九娘,也便越發的放了心,想着既是被九娘意外道破了,以免日後再圖生波瀾,待給老夫人請了安,再補兩件拿的上台面的首飾,此事,便是被九娘宣揚出去,也隻會說九娘碎嘴子,自個兒倒是可以高枕無憂了。
一時又肉疼的咬牙切齒,二太太的心裡頭便越發恨極了那嬌嬌弱弱的九娘。
隻是她不曉得,往往一步錯,步步錯。
隻怕再沒填補的機會了。
九娘微微垂首,心裡盤算着去了榮養堂怎般讓二太太出醜的事,卻陡然聽見身側的五娘捏了捏自個兒的手,又壓低聲音道
“你這小丫頭,不論想做些什麼,都歇了罷。”
九娘沒想到自己的盤算被五娘瞧出了端倪,立時就有些心虛,可是再一想到二太太磋磨五娘的那些個,心裡便有些不服氣。
五娘則歎了口氣,又道
“我曉得你替我抱不平,前頭在福壽院,便已經羞辱了母親一番,你若是還要宣發鬧大此事,隻怕你也落不得半分好,我母親那脾性,可不是個善茬,你将她得罪死了,她又豈會善罷甘休,更何況,她到底還占個二伯母的名分,她是長輩,你是晚輩,合該退一步才是。”
又忍不住揉了揉九娘頭上的小揪揪,軟聲細語道
“别替我擔心,我無事,且母親到底顧及大面,隻不過敲打我一番罷了,哪裡真個兒就磋磨了我半分。”
但九娘哪裡肯聽,又怕五娘緊揪着不放,隻囫囵吞點了點頭,假裝應承下來,便瞧見五娘長長松了口氣。
可一轉頭,九娘心裡頭尋思了一番五娘在二太太跟前的隐忍退讓,以及不似往常那般的說笑與歡樂。
九娘雖年歲小,卻也能瞧得出,五娘在二太太回了金陵後,同往日裡的灑脫明朗簡直是天差地别,隻差将謹小慎微,伏低做小,乖巧順覺刻在骨子裡了。
不
她的五姐姐不該在二太太面前如履薄冰的。
她的五姐姐合該每日歡聲笑語,快快活活的過活。
可見,二太太是多麼的該死。
是她,就是她,将她的五姐姐磋磨至此的。
九娘絲毫不為五娘将才那一通勸所動,反倒是越發堅定了替五娘做主撐腰的心思。
之後,将将進了榮養堂不久,瞧着衆人都圍在沈老夫人周遭說說笑笑,便是九娘的兄長沈言勤,還有小二房小三房的沈言建,沈言業,以及盧氏帶了香姐,嬌姐,玉哥兒,順哥,還有成國公的哥兒姐兒,正是一派其樂融融之際,九娘心下越發的冷笑不止。
人多些,再多些,才好。
一一請了安後,九娘便一反常态的鑽進人群裡頭,不過十幾息的功夫,便湊到沈老夫人跟前,笑着同沈老夫人道
“孫女要同祖母說一件喜事呢!”
九娘此刻的聲音不是往常一般如蚊子哼哼,又不如同五娘在一塊時的輕軟,而是故意拔高嗓音,試圖讓敞廳裡頭所有人都聽到的高揚,倘聽的仔細,其間還夾雜了絲絲的興奮。
對于九娘此番反常,錢氏,七娘以及沈言勤是最先發現的。
他們素來瞧慣了九娘的怯懦,木納,以及愚鈍,每每到了衆人堆裡,都是縮在角落裡頭,恨不能在身上蒙上一層黑布,再隐在黑暗中,不讓旁人發現了她的存在才好。
何時,九娘竟能夠到了沈老夫人跟前湊趣了。
且不論她口中所言的喜事如何,隻這份用心,也值得肯定,日後要越發似今日這般才好。
随着錢氏三人個個眼明心亮,其他人也陸陸續續的把目光落到了九娘身上。
本曉得九娘性子木納的,自然是個個驚奇又夾雜了幾分的疑惑,倒是将九娘所言的喜事抛到了一邊。
而不清楚九娘性子的,便覺着那般軟糯嬌弱很是招人疼的小丫頭,此番滿臉喜氣的湊到沈老夫人跟前說喜事,他們心裡頭不免也對九娘口中的喜事好奇了幾分。
這裡頭,頂頂反應激烈的便屬二太太。
雖二太太不曉得九娘所言的喜事是哪樁事,可莫名的,心裡頭就想到了早前福壽院裡頭,九娘滿眼亮晶晶的提及的木匣子一事。
不自覺咽了口口水,二太太瞧着幾乎親昵的趴在沈老夫人膝上的九娘越發笑的燦然,她的一顆心便越發惴惴不安。
可是此刻衆目睽睽之下,想要出言阻止,不免就失了體面。
岔開話題,便瞧着沈老夫人滿是好奇的眼睛盯在九娘身上,想想也知曉,岔開不得。
而太太閉了閉眼,雙手顫抖的捏緊了松開,松開又捏緊,背後已然出了一層細細密密的冷汗。
忽而又寬慰自個兒道
‘冷靜冷靜。’
‘不過是錢氏所出的上不得台面的小丫頭,又才三歲多點,莫不是成了精,這般年歲,就似那奸猾狡詐的錢氏一般,坑害了自己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