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計不成,六姑連同八娘二人自是氣的七竅生煙,又是衆目睽睽之下,不能摔了團扇走人,否則,那才真個兒是叫人瞧了自個兒的笑話。
六姑那廂同八娘視線一碰,立時就盈盈坐到了水榭最東邊圍了一圈酸枝木的美人靠上,隻手捏起幾粒侍奉的丫鬟捧着的青瓷小碗中盛了的瑩白米粒,閑閑的往欄杆外的荷花池裡頭撒。
不過十幾息的功夫,就見幾條錦鯉從遠處細密的一蓬蓬綠汪汪的蓮葉中遊過來,争相吃掉了撒落水中的米粒。
八娘手上撒米粒的動作不停,卻觑了眼滿臉憤憤不平的六姑,胸口還在起起伏伏個不歇,顯然是被将才五娘那些子欺人的謊言氣到了。
隻觑了這麼一眼,八娘便收回了目光,繼續看向了欄杆外的水面。
不過,也隻是憑這麼一眼,八娘便發現了六姑不小的變化。
倘往日裡,六姑但凡受了點子閑氣,都得立時尋摸回來,今個兒的六姑顯然與往常不一樣。
就拿擠兌九娘一事來說,比之往常的肆無忌憚收斂了不少,倘再細細一想,倒是叫人尋思不出她将才那襲話有什麼不妥帖。
現下受了五娘一通連消帶打,竟就這般灰溜溜的夾着尾巴躲到這兒無人的東角來喂魚,便是氣的狠了,也未有罵些狠話,隻獨自生着悶氣。
這般一尋思。
八娘立時心生了驚歎。
了不得,了不得。
幾日不見,九娘那蠢丫頭改了性兒,便是平日裡脾性如爆竹似的六姑也曉得隐忍了。
看來,借刀殺人的招數得改改了。
想到這兒,八娘立時就收起了小瞧六姑的心思,改換成了小心謹慎的試探。
“六姑姑莫氣,我這兒倒是聽說了件趣事。”
六姑雖沒有不管不顧的将心裡那股子憋悶惱火一氣發作出來,但,此時停下手裡撒着的米粒,側眸看向八娘笑盈盈的一張臉時,也沒有什麼好臉色,又目測着,眼下服侍着的奴仆隻她與八娘兩人的貼身大丫鬟,更是頤指氣使的沖八娘昂起下巴,重重的拿鼻子哼着氣道
“哼!你自個兒都是寄人籬下,任憑人家親娘老子拿捏的可憐小侄女,又能有什麼趣事說與我聽。”
八娘雖與六姑一個鼻子出氣,可也确實着惱六姑一遇着半點不順心的事兒,便裡外不分的指着自己的鼻子破口大罵。
八娘努力平息着心底暗暗攢動的怒火,才勉強維持面上的笑意不變,隻是眼中的盈盈燦爛,到底因着心裡的怒火,而減淡了好幾分。
“莫不是四叔祖父近幾日沒有給四叔祖母來信提及那件趣事,亦或者四叔祖父将那件趣事告訴了四叔祖母,但四叔祖母沒有告訴六姑姑知曉。”
八娘自忖着,自個兒的爹都能将沈家三房子弟的變動告訴母親知曉,六姑的父母那般恩愛,又與老三房情同一家共進共退,什麼大事小事,都會互通有無,哪裡會有避忌,而六姑母親劉氏那人,慣來護短且寵溺六姑姐妹,就六姑一直鄙視九娘的性子,劉氏必然也見不得九娘好,得了信的第一時間,當會同六姑分享小四房落難的好消息。
畢竟,小四房的一家之主,她的四叔一旦沒了金陵同知的差事,别說名聲不顯的九娘,就是一直壓族中姐妹一頭的七娘,也再也沒了往日高高在上的傲氣。
甚至他們小四房唯一的子嗣,将來挑大梁的十哥哥,也會因着他親爹沒有管身,而少了許多人脈,便是入了仕途,有沈家扶持,也不會多般順遂。
呵呵!父親沒有官身,兄弟仕途不順。
不論是眼下,還是日後,又有什麼前途可言。
便是憑着沈家嫡女的名頭勉強嫁的高門,沒有父兄作為靠山,又憑什麼在夫家立足,隻怕是要任夫家拿捏,任婆母磋磨了。
呵呵。。。
一想到九娘與七娘倆人,從今往後都沒有好日子過,八娘心裡頭忍不住就升起絲絲的暢意來。
轉過眼,又對上六姑似恍然大悟的眼神。
下一刻,倆人的滿是得意的視線碰撞,六姑更是由怒轉喜道
“原來你說的是那件趣事。”
笑着又朝着池子裡頭撒了幾粒米,才回過頭沖八娘意味深長道
“那便提前恭喜你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