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河郡主與丈夫韓雲洲夫妻二人感情不睦已是京城人人皆知的事情,據說兩人剛成婚那兩年,東河郡主鬧着要和離,而老王妃一向是最疼愛這個小女兒的,要不是楚孝王極力阻攔,韓氏可沒有現在的風光。
周嫽此行的目的是韓雲洲,到了韓府卻被告知韓氏男子外出祭祖了。
“大冬天去祭祖啊。”玉生掐着嗓子陰陽怪氣說了句,叫東河郡主臉上一陣青一陣白。
令她難堪的還不止這。
盡管明面上沒說,可誰都知道福瑄長公主此次前來是為了眼睛的事,他們一家子男的都避而不見,不擺明了欺負人?而與公主周旋的這段時間裡,公主不是低頭作發呆樣,就是面朝别處當作發覺不到她,讓她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
小心翼翼觀察首位雙目緊閉的女子,東河郡主心裡也頗不是滋味。
福瑄長公主身份貴重又正值大好年華,倘若是個雙眼健全的正常姑娘,一定會是京城裡人人追捧的寵兒,而不是如今日這般狼狽地來他們這遠門親戚家宅登門拜訪。
她心裡也氣惱丈夫帶着兒子逃之夭夭,留她一人獨守空宅應付這一切,可是哪怕再怎麼同情福瑄長公主,她也不能夠撂擔子不幹,就此向這個女孩傾訴自己的苦楚。
她不是傻子,當然看得清楚這其中有皇帝陛下授意。
兩人一時僵持不下。
周嫽見不到韓雲洲也不心急,氣定神閑品起了周明赫泡的茶。
“公主——”
東河郡主想要說些什麼,卻被女人打斷,“明赫,也為郡主沏一盞茶。”
男孩年紀雖小,舉手投足間卻十分從容優美,一身白狐裘衣,猶不及賽雪膚色亮眼,擡臂頓挫恰到好處,一套動作行雲流水般流暢,這樣容貌精緻的小男孩單單是沏茶便讓人覺得宛如在畫中世界,賞心悅目。
奉茶當然是不需要他去做的。
橫雨上前從小世子那裡端過茶水,邁着輕快的步子來到下一位的東河郡主側前方,微微福身,“郡主,請。”
東河郡主掩藏在袖口中手攥緊,指甲刺得肌膚泛疼,前段時候剛和這位長公主博弈過,如今再次相見她依舊捉摸不透女人的心思,聽聞面前侍女又喚了她一聲,這才回過神來,笑着接下,連連稱贊小世子。
“皇兄這些年身子一直不大好。”周嫽慢悠悠放下茶盞,面朝向無人處,東河郡主連忙低下頭,隻聽到女人繼續說:“許多年前的老毛病了,一直好不透,本宮也常勸皇兄莫要過分操勞,可惜他總是聽不進去身邊人的話。”她苦笑:“我這個親妹妹他都不信任,更不用說别人了。”
東河郡主笑容一僵,呼吸亂了幾分。
她笑了一下,聽上去真心實意地感謝:“好在有韓大人還願意站在皇兄身邊為他做事,本宮也安心多了。咱們本就是一家人,理應同心協力,相互幫助,一切為了大耀更好的前途呀。”
東河郡主怎麼會聽不出女人的話外之音,當下心頭一緊,小心稱是。
“說起來皇兄遇刺那日,還要多謝表姑母相助。本宮眼睛不好使,行走笨拙,若非當日表姑母護住了本宮,本宮還不知要遭遇什麼呢。”周嫽起身,這回終于面向了東河郡主的方向,“時候不早了,本宮便不賴在這擾了表姑母清淨。”
東河郡主一愣,而後忙作挽留狀請福瑄長公主用過午膳再走,被女人好言謝絕——
“過了年明赫便要去薛國公那裡讀書,每日學習緊張的很,可不敢稍稍歇息。”
這一句話像是給東河郡主施了法術般久久盤旋回繞在她腦中,無法散去。她站在韓府外頭目送公主遠去的馬車,目光悠遠複雜,直到馬車拐去另一街道,再也望不見了,才仿若一陣冷風吹來回過神,打了個哆嗦,沉聲吩咐婢女:“趕緊請老爺回來。”
“公主......”橫雨為周嫽捏肩捶腿,“咱們就不再找韓大人了嗎?”
她無奈一笑,“他們有心躲避,我總不能沖進韓氏祠堂将他們捉回來,再說本就是有求于人,他們不願意也強迫不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