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間,窗外透進一縷微微的淡淡的曙光,似乎那曙光都奇怪這屋裡怎麼在久久嗚咽,所以它欲進來一探究竟,原來天色漸漸發白了,天快亮了。随着屋外一聲雞啼,似乎在宣告黑夜褪去白晝來臨。
這時,一些漢子起來了,聽得這裡有嗚咽之聲,就奇怪地走過來看,看到地上一具冰涼的屍體,另一個倭寇蹲在地上看,都不由得愣住了。還以為曾楊兩個來打死了那個倭寇。接着,陳三二,孟思中,熊揚北,王小角,唐四維幾個都來了。陳三二一來,指着地上那具屍體就喝道:“打死你這個死雜種更是活該,你以為我們當真善良得很喲!怕三更半夜整不死你雜種兩個。”他說這句話,好像曾楊兩個趁夜黑來殺人放火一樣。楊文斌張張嘴,卻沒有發出聲音來。曾阿七急忙說:“休得亂說!是他自己上吊自殺的。什麼三更半夜整不死。”聽楊文斌說這個倭寇是自己上吊死的,幾個弟兄夥和其他漢子都無不驚異,奇怪地打量那個死了的倭寇,又看看旁邊這個還在嗚咽的倭寇,似乎昨天沒有見過兩個倭寇,今天要好好地認識兩個倭寇一樣。這兩個一死一哭的倭寇,這一片刻之間就如同變做了兩個絕世大美女,惹來這群好色的光棍在目不轉睛地打量,用貪婪的眼光不轉眼地盯着看一樣。王小角朝那個還在嗚咽的倭寇喝道:“你還在哭嚷什麼?再哭,拉你一樣上吊。”唐四維歎息道:“沒有想到倭寇裡,還有這種人。”他這個句話說得有些含糊,不知道是說倭寇不甘心被人淩辱而自盡,也或者是說倭寇這麼脆弱,動不動上吊自盡。他一歎息,熊揚北也被傳染了一樣跟着歎息,似乎歎息這個倭寇不該死 ,還是歎息這個倭寇死得好死得安逸。陳三二卻不耐煩起來,說:“死了就弄出去,丢在這裡髒了地面。”說着,就上去拖那屍體。那個死翹翹的屍體自然任由他拖拽,那個嗚咽的倭寇這時忽然擡頭,就如同那具屍體是連着他的一樣,他擡頭那樣子 ,似乎要阻止陳三二拖拽這具屍體,但是擡頭看看,卻又分明不敢。陳三二拖拽那具屍體,另外一個漢子也上前幫襯,跟着搭了一把手,擡起這具屍體,就朝着屋外走去。他們擡着,覺得沉甸甸的還有些累人,孟思中和王小角看了,也上前幫忙。真是奇怪,人一旦死了,屍體除了變得硬邦邦的以外,還會變得沉甸甸的。似乎憑空增加了重量。
幾個擡了那個死翹翹的倭寇出去,自然是扔進了湖裡去喂魚,難不成會費力去挖掘什麼墳墓,又不是親戚,誰也懶得去費那個出力不得半點人情的苦力勁。剩下的這個倭寇蜷伏在地,不知道是冷還是怕,全身都在發抖。曾阿七看看他,覺得他有點可憐,想想說:“他幹嘛要上吊?”剩下的這個倭寇看看曾阿,有點欲言又止的樣子,半晌終于說:“他家裡父母早逝,就他一個孤孤單單,跟着倭寇,也就圖混一點糊嘴。白天被你們打了一頓,覺得有點想不開,所以幹脆就一了百了。”說着,這個倭寇淚眼朦胧。這時,王小角回來了,聽了對倭寇說:“那麼你呢?你怎麼不去跟着上吊自殺呀?還活着幹什麼?”那個倭寇有些膽怯的樣子,說:“我家裡還有一個八十歲的老母親,還有一個十五歲的小妹妹,我怎麼敢去自殺呀?”聽了這個倭寇的話,幾個人頓時沉默了,呆呆地站在原處,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辦好。曾阿七說:“你好手好腳的,怎麼不幹點正經營生?去跟着倭寇鬼混,淨做一些傷天害理的事情。”那個倭寇急忙說:“我跟着他們,不過是做做樣子,扯嗓子幹吆喝,實在是沒有動手害人。”王小角說:“你的意思,你跟着倭寇鬼混,隻圖一個幹打雷不下雨?”那個倭寇急忙點頭說:“就是就是。”曾阿七突然喝道:“你撒謊,你幹打雷不下雨,那些倭寇難道睜眼瞎?”那個倭寇急忙說:“他們搶了東西,我主要是給他們擡呀,畢竟那些東西也需要苦力。”楊文斌看這個倭寇滿臉誠懇,不像說話。王小角一指頭指着他說:“敢撒謊?回頭把你大卸八塊,扔去喂狗。”那個倭寇急忙點點頭,連聲說不敢撒謊不敢撒謊。曾阿七又說:“既然你隻是當苦力,不是良心壞了那麼你就該把你知道的倭寇說出來,不要遮着掩着,那有什麼用。萬一惹得我的兄弟性發,一下子把你結果了,那麼你那老母親和妹妹指望誰去呢?”倭寇急忙點頭,忙不疊地說:“我說話千真萬确,隻要我知道的,我統統都說。”說着,他就把他怎麼加入倭寇的,都原原本本地說了出來。
原來,這個倭寇叫做何德發,本是一個漁民,在湖裡打漁為生,有時候也出海去捕魚。後來,朝廷禁海,他們隻有在湖水湖這一帶打漁,本來收入就銳減,加之胡耳朵帶着一夥人,占據了湖水湖,不準他們再來打魚。他們為了不餓死,隻得夜裡偷偷來打漁。後來,被湖水寨的人發現了,收了他們的船和網,還把他們打了一頓,說再敢來打漁,就要打斷他們的狗腿。在他們一點指望都沒有,快要餓死的時候,一個同伴告訴他找到了一條出路,就是加入倭寇,倭寇也是新來,不熟悉他們這裡的情況,他們就給倭寇帶路,倭寇打劫以後,他們就給倭寇擡東西,倭寇也多少給他們一點東西,這樣,一家人才不至于餓死。他們本來幾次挑唆倭寇來攻打湖水寨,倭寇本來都打算來,可是那個胡耳朵奸詐,又滑頭,搶先一步和倭寇扯上了關系,因此,他們也隻得眼睜睜地看着。聽了這個何德發如此一說,衆人方才明白了一點事情的來龍去脈。楊文斌想想先前上吊死的那個倭寇,說:“你和他很熟嗎?”何德發說:“他是其他地方來的,對他家裡的情況我不熟悉 ,隻聽他說,他是一人吃飽全家不餓。”
曾阿七說:“昨天我們按照你們的交代,出去打倭寇。卻沒有看見一個倭寇的影子,他們料定你們撒謊,所以回來才打你們的。”何德發哦了一聲這才明白了這幾個為什麼一回來,就兇神惡煞地撲打他們兩個,原來是以為他們撒謊,哄他們去上當。頓時大聲說:“昨天我們倆說的話,千真萬确,如果有撒謊,我敢上廟去詛咒。”曾阿七說:“那麼你家裡,隔這裡遠嗎?”何德發說:“也不遠,隔這裡二十多裡路。”曾阿七說:“你能不能帶着我們去你家裡?”曾阿七到意思,難道要去他何德發家裡讨飯吃嗎?還是讨茶喝?何德發也許怕他去蹭吃蹭喝,遲疑了一下,說:“你們去我家裡幹嘛呀?曾阿七說:“去看看你家裡的情況,就知道你撒謊沒有。”聽了這話 ,何德發頓時像全身打了雞血一樣,突然興奮起來,站起來說:“帶路就帶路,這有什麼不敢的?我不過給倭寇當苦力而已,又何苦拼命給他們遮着掩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