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不然這個月的錢你一分錢也别想拿。”
漲月錢沒成功,反倒被人辭了,丫頭張嘴欲争辯兩句,可見伍長福厲眉倒垂,一副兇神惡煞的樣子,到底沒敢開口,憤憤然咬了咬下嘴唇,收拾東西去了。
伍長福冷眼撇着丫頭乖乖聽話,轉身往外走,幾步後便又停下腳步,不耐皺眉。
“你怎麼還沒走?”
姜宗元一直站在角落裡,默默盯着床上昏睡的白裙女人,此時見伍長福臉色難堪,匆忙捏出個笑,擡手指了指他的額角,“你眼睛旁邊砸傷了,是不是得處理下?”
伍長福這才想起額角的傷口,擡手一摸,果然有絲絲疼痛傳來。
姜宗元就是醫生,處理這種外皮砸傷手到擒來,伍長福跟着他去了樓下辦公室。
“你先忍着點,可能有點疼,我懷疑那銅鈴上可能有銅鏽,所以最好先消毒。”
“别婆婆媽媽了,直接來就是了。”
伍長福黑着臉,打斷姜宗元的好心提醒,姜宗元無奈,隻好拿着消毒工具動手。
消毒藥水碰到傷口,一陣強烈刺激襲來,伍長福果然倒吸一口涼氣,姜宗元默不作聲地看着,等到快結束才開口。
“傷口比想象的深,還得縫兩針。”
伍長福臉色更難看了,想他半輩子赤手空拳,打遍滬江,沒料到陰溝裡翻船,竟被一個小娘們砸傷了腦袋。
真是奇恥大辱!
姜宗元放下消毒工具,取來縫合的針線,一轉身看見的就是面黑如鍋的伍長福。
他一邊縫合,一邊開口。
“太太經常摔東西嗎?這可得治,不然的話,吃苦的可不還是你們這些身邊伺候的?”
姜宗元順着剛才丫頭的稱呼開口,他早看出來了,雖然男人看着兇,但并不敢真的傷害瘋女人。
若沒猜錯,瘋女人才是主子,他不過是個仆人。
果然,這話引起了伍長福的強烈共鳴。
“治治治,怎麼不治,你們趙院長隔三差五就去給她開藥打吊瓶呢,也要治的好才行啊!”
姜宗元心中一動,男人并未否認他的話,而且——趙院長口中那個專門看護六樓病人的醫生,原來就是他自己。
姜宗元心裡瞬間敞亮,怪不得男人今日會找上自己,因為趙院長昨日清晨便出門了。
“對了,你也是醫生,有沒有法子徹底治好她?”
伍長福掀起眼皮,雙眼炯炯有神地望向姜宗元。
姜宗元心中掀起微瀾,他的确是對那個瘋女人很好奇,也很想具體查看一番,她究竟是什麼毛病,但是那日趙院長将自己勸離時的場景依舊曆曆在目。
趙院長明顯是不想自己跟六樓多加接觸的,自己還在他手下做事,不能不賣他這個面子。
壓下心中的沖動,姜宗元笑笑。
“開什麼玩笑呢,我隻不過是個剛轉正的醫生,趙院長都治不好的病,我又怎麼能治好?”
“不過要是下次太太又犯了病,趙院長又碰巧不在,你倒還是能來找我,我其他的不會,打上一針鎮定總還是會的。”
姜宗元縫好了傷口,轉身默默将工具放回消毒銅盒裡。
他一直都在醫院裡,趙院長總歸會出門,瘋女人總歸還會犯病,他一定還會有機會再見那個瘋女人。
姜宗元這樣想着,也期待着,卻沒料到這次卻過了足足一個多月,才等來了第四次見面。
他已經提前做好了準備,這次等到給瘋女人打完鎮定劑後,再趁機提出來給她全面檢查一下身體,看看她的身上是否真的有傷痕。
計劃的好好的姜宗元拎着工具上樓,卻沒預料到這次瘋女人沒發瘋,卻是過敏了。
“過敏,”曾白鞏意外,“是吃了——”
“對,是抽了大煙。”
天好像更冷了,披着毯子的姜宗元将自己摟的更緊了些。
“照顧她的葉媽告訴我,因為之前也沒抽過,所以第一次就多抽了些,沒料到會過敏......”
“很晚了——”
一道沉重壓抑的聲音打斷了姜宗元的話,姜宗元有些意外地擡頭,就見曾白鞏直接用手掐了煙頭,還剩小半支的煙卷在他指尖揉啊揉,直到最後,徹底沒了光亮。
“睡覺吧。”
姜宗元傻傻盯着剛才煙卷兒發出紅光的虛空發呆,他接觸曾白鞏快一天了,發現這位曾探長沉默寡言,鮮有情緒起伏。
但此時,姜宗元卻有個很清晰的直覺。
他生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