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青山醫院接連撞壁後,曾白鞏和姜宗元的運氣似乎好了些,從醫院出來時,雨就小了,等到吃完晚飯,外面的雨已經完全停了。
姜宗元和曾白鞏一人拿着一把鐵鏟,靜悄悄地出了門。
山裡睡得早,這時候家家戶戶差不多都睡了,月亮漸漸升起來,溫柔安靜地灑滿大地,枝頭葉梢上的雨珠閃着晶瑩的光,被路過的行人一蹭,搖搖晃晃顫了幾下,滑進緊密厚實的衣料裡。不知名的蟲兒在草叢間藏匿跳躍,發出陣陣啼鳴,顯得周圍的夜,更加安靜了。
浸了水的鞋子,踩在地上,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當這種聲響到達姜宗元曾經指過的那個山頭時,曾白鞏和他也到了目的地。
這兒不虧是姜宗元說過的墳地,一個個隆起的山包靜悄悄地立在林間,有新有舊,有大有小,有的用磚塊壘出了墓穴,豎起了墓碑,有的隻是黃土一捧,經年曆月遭風雨侵蝕,被削去大半,隻剩下一個不太規整的突起。
除了清明冬至拜祭,姜宗元極少來這兒,更少在夜晚來這兒。一想到這兒地下不知埋了多少屍骨,他心裡就有些發怵,恰好一陣風刮過,樹影簌簌晃動,更是驚的他心頭一跳,忍不住抱住了自己手臂。
他下意識地去看旁邊的曾白鞏,卻見他扶着鐵鏟站在一顆樹下,默默看着林中山坡上的墳壘,樹葉縫隙漏下的月光照到他的臉上,沒有驚懼,卻有一股淡淡的悲傷。
姜宗元莫名被感染,感到一股澀然漸漸浮上心頭,倒是将他心裡的害怕沖淡了。
“在哪兒?”
過了一會兒,曾白鞏扭頭問他,姜宗元這才回神,指着一個方向點頭。
“就是這邊。”
姜宗元當初沒太敢往山上去,直接将人埋在了半山腰,他帶着曾白鞏一路找過去,直到一個剛挖不久的新墳包處停下來、
“就是這兒了,因為我也不知道她具體叫什麼,也沒法子給她立碑,但想着她一個人孤零零的,好像有些孤單,就在附近挖了幾棵野花,栽到了她的墳邊。”
“本來還以為活不了,沒想到竟然活了,還長的這般好。”
曾白鞏順着姜宗元指的方向,自然而然看見那座新墳旁邊長着一叢野花,白色的,小小的,像從地裡剛鑽出來似的,鮮嫩純潔,花瓣上還沾染着晶瑩的雨珠。
曾白鞏盯着那簇野花靜靜看了會兒,沉默地拿起鐵鏟開始挖土,姜宗元見狀,也趕緊加入幫忙。
一個多月前才挖過的地方,浮土并不緊實,加上下了雨,更加好挖,曾白鞏和姜宗元兩人聯手,忙活了一陣子,就将墳上面的土清開了,露出下面一方黑色的棺木。
哪怕是自己曾經親手安葬的棺木,再次看見,姜宗元依舊忍不住雙手合十,暗念幾句“打擾打擾,阿彌陀佛”。
曾白鞏卻沒那麼多禁忌,徑直跳了下去,等到姜宗元聽見動靜睜開眼睛時,那一扇館蓋已經“轟隆”一聲被推開。
曾經嬌嫩無比的美人,沉睡在地底一月有餘,香肌雪膚早已消亡殆盡,香雲紗繡花白裙虛虛遮住白骨,不時還有蟲蟻飛竄,惡臭盈鼻,讓人看着觸目驚心。
姜宗元隻看了一眼,就忍不住偏過身去彎腰做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