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叫他看他不看,這時候又來找自己要,白媽皺眉,“那麼貴重的東西我哪兒敢随便亂放,給你塞抽屜裡了,就中間那個,你找找看,找到了沒有?”
好不容易送走了一屋子的客人,正在掃地的白媽停下手裡的動作,看着兒子走到寫字桌旁,直到聽見那句“找到了”,才繼續彎腰掃地。
曾白鞏拉開抽屜第一眼就看見了那隻寶藍色的盒子,他拿起打開,泛着幽光的鋼筆映入眼簾,他眼底閃過一絲亮光,立即拿起那支鋼筆,觸手就是一片沁涼,光滑細膩,又很有質感。
擰開筆蓋,裝了一管墨水,曾白鞏找出一個本子翻到空白一頁,提筆對着那頁沉吟片刻,終于落筆。
藍色墨水從嶄新的筆尖順滑流出,片刻後,工工整整的“蘇庭月”三個字躍然紙上。
完成了八歲時就想做的事,曾白鞏對着紙上秀美柔和的名字微微彎唇,片刻後,他猶豫着,又小心翼翼地在旁邊添上了自己的名字。
看着并排的兩行字,仿佛成雙成對似地,曾白鞏臉上的笑更深了些。
不舍得繼續用,曾白鞏珍惜地将鋼筆的筆帽蓋上,正準備放回盒子,忽然想起剛才蘇庭月對自己說的話,她似乎對自己準備的禮物很有自信,還特意強調了“裝禮物的盒子”。
這讓曾白鞏放筆的動作一頓,目光轉移到那隻打開的盒子上,外面的藍色絲絨大氣典雅,裡面是純色的羊皮内襯,看着高貴精緻,。
不過,他視線微微一閃,落到裡面的墊布上,那是一方珍珠白的絨布,曾白鞏伸手取出那方絨布,底下沒有任何東西,展開絨布,才見裡面包了一張方塊大小的字條,曾白鞏一眼認出字條上正是蘇庭月的筆迹,上書“榮晖布莊”四個大字,旁邊還用筆畫了一朵小紅花。
曾白鞏看到那朵小紅花就笑了,然後目光又落到那幾個字上,他知道這是一家有名的布衣店,主做成衣生意,以高級定制服裝聞名,還賣些國外時興的鞋帽配飾,跟蘇家的布廠常年有生意往來,蘇庭生小時候的那套西裝就是私底下找他們定制的。
曾白鞏想不明白蘇庭月給他寫個店名做什麼,但第二日一早,還是去了這家榮晖布莊。
布莊剛開門,裡面的夥友一見有客上門,立即笑着迎了上來。
“客官是要買成衣還是定制啊?”
曾白鞏兩者都不是,他第一次來這種布衣店,不免有些局促,搖頭道,“我是——是别人叫我來的。”
夥友聞言朝他身上上下一打量,笑道,“您是曾少爺吧?”
曾白鞏一怔,這是頭一次聽人喊他少爺,但想着對方說出了自己的姓,想必是喊的自己,隻得點頭。
“應該是我,”他又好奇,“你怎麼認識我,不怕認錯了麼?”
“錯不了錯不了,蘇五小姐之前來店裡定制衣裳的時候跟我們詳細描述了您的身高體型,所以您剛才往這兒一站,我瞧您這幅高大英俊的樣子,就知道除了您,再沒其他第二個人啦。”
做生意的大抵都是會說話的,一張巧嘴沾了蜜總能哄的顧客心花怒放掏腰包買東西,曾白鞏心裡也是一跳,有些歡喜,隻是不知是為了那句蘇五小姐定制衣裳,又或者是誇他高大英俊,雖然他知道這句誇獎很大可能隻是夥友杜撰,并非出自蘇庭月之口。
他微咳了咳嗓子,問,“蘇五小姐在這兒定制了衣服?”
“是啊,一個多月前就訂了,前幾天剛做好,剛給蘇五小姐捎去信,她說您會親自來取,還以為會再多過幾天呢,沒想到您今兒就來了,您請稍後,我這就去給您取衣服去。”
一個多月前,那應該是那次從公園遊湖回來之後的事了,曾白鞏心裡估摸着時間,淡淡一笑。
夥友很快就從鋪子後面取了衣服回來,是個很大的包袱,外面包着防塵的緞子,他一邊打開一邊給曾白鞏介紹。
“這是蘇五小姐親口指定的呢絨,從英國來的呢,當時我們店裡這個顔色沒貨,就勸蘇五小姐買其他的料子或者換個顔色,可是蘇五小姐不肯,非說要這個,硬是要我們掌櫃從其他地方調了一批新貨。”
“我當時隻道蘇五小姐有些難說話,沒料到她的眼光可真是毒辣呢,您瞧瞧,這顔色這布料有多襯您。”
他說着将手裡的上衣用力一抖,往曾白鞏胸口一貼,曾白鞏這才發現這是件白色西裝,不由一怔,他之前還從未穿過這麼純正的顔色。
“瞧您,看傻了吧,您盡管放心,凡是在我們家做的衣裳,隻要尺碼大小不合适,我們就幫您改,一直改到您滿意為止,您看看,要不要去裡面試試?”
曾白鞏這才回神,猶豫着點了點頭。
布衣店裡有專供顧客試衣服的房間,夥友捧着衣服将曾白鞏引到房間門口,送他帶着衣服進了房,才反手關上了門。
曾白鞏也有兩套西裝,但都是蘇庭生穿舊的,新衣服和舊衣服有很多不同,更重更硬,帶着一股剛做出來的樟腦香氣,曾白鞏依次換上上衣和下裝,扣好那明顯還未經過磨合的新扣子,又拽了拽下擺,才慢慢拉開門出去。
夥友一直侯在門口,見他出來眼睛立即亮了。
“我就說麼,剛才一見您的樣子,我就知道蘇五小姐給的尺寸很準,現在看,簡直就是照着您的身材分毫不差地裁出來的哩。”
“啧啧啧,”他摸着下巴繞着曾白鞏打量,“蘇五小姐的眼光好,挑的料子好,款式好,您的身材也好,這世上估計也就隻有您,才能把這套西裝穿的既儒雅,又風度翩翩了。”
他最後停在曾白鞏面前問,“您看看,還滿意麼?有沒有什麼要修改的地方?”
曾白鞏早已被他誇的俊臉泛紅,低頭環視一圈自己的衣服,果然也覺得非常合身,于是隻淺淺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