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尋再次睜開眼,就被面前試卷上的紅色“63”給震懾住了。高中時期的痛苦回憶瞬間鋪天蓋地般襲來。
她清楚地記得,這是高中的第一次月考,也是自己從縣中的學霸到省高學渣的分水嶺。
高中三年多少次午夜夢回,汪尋都躲不過這個對她而言極其羞恥的場景。
哪怕她現在已是職場老油條,讀書時的成績已然不值一提,但偶爾在睡夢中回顧過去,還是會讓多年來好不容易建立起的自信心裂開條縫。
何況這次竟然有種不同尋常的真實感。她甚至能在周圍激烈的讨論中聽見英語老師踩着高跟走近的“踏踏”聲。
噩夢再做下去就不禮貌了。
汪尋試圖操控夢境,強行轉換場景。可是她的意識絲毫不起作用。
難道是最近壓力太大,大腦不受控啦?問題是她這個摸魚王一天天的能有什麼壓力?
眼看英語老師就要走進教室,她還是動彈不得,像是被某種力量困在了原地。
“成績都出來了,我們班平均分還行。有幾個拖後腿的我就不報名字了,自己心裡有點數。上了高中以後……”
“親愛的王尋,我是你的伴生系統奧特兒,恭喜重回十五歲。接下來你的目标是—哔”
就在汪尋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兩道聲音同時在耳畔響起。
她整理了下思緒,難以置信地得出自己重生了的結論。
本來就不甚清醒的大腦更亂了。頭也突然像裂開來一樣疼,汪尋忍不住敲敲右腦,讓自己好受點。
她大學以後經常沒等頭發幹就睡覺,長此以往就會間歇性地頭疼。但這不才高中嘛?
同桌注意到了汪尋的異樣,問她怎麼了,不舒服可以請假。
汪尋轉過頭,原本模糊的臉就這樣具象地出現在面前。
她不由愣了一下,本以為十幾年的時間足夠遺忘所有的細節,沒想到潛意識居然如此深刻,讓她一下就記起了對方的名字—錢小茹,甚至隐約想起過往相處的點滴。
頂着錢小茹關切的目光,汪尋不得不忽略還在一抽一抽疼着的頭,說沒什麼。
可疼痛感激出的生理性淚水還是不受控地流了下來。
錢小茹看着汪尋兩行清淚一臉痛苦仍急力擺手的樣子,更加疑惑了。正思考要不要叫老師,不經意瞟到了汪尋試卷上的分數,她瞬間了然。
在擁有樸素主義價值觀的高中生眼裡,能牽動情緒的除了酸澀的暗戀,剩下的就都是圍繞成績的了。
汪尋第一次考試就考得不好,也難怪她難受。想明白這點後,錢小茹給了她一個鼓勵的眼神便回頭了。
汪尋剛松一口氣,還沒縷清重生的前因後果,英語老師李芳蕾的聲音再度響起。
“月考題目相對簡單,很多都是初中知識。時間有限,不可能每道題都講。接下來我報一道題,錯的人舉手,挑錯的多的講。隻錯幾個人的小題先看是不是粗心選錯了,還不會的話課間來找我。第一題……”
汪尋自然記得,這四十五分鐘内她舉了将近大半堂課的手。但老師講的隻有自己錯題的一半。
至于剩下的一半,其實沒搞懂。隻是當時的汪尋因為易碎的自尊心,不懂“獨學而無友,則孤陋而寡聞”的道理,不願意主動去問。隻知道靠自己努力,陷入了學習的死胡同。
二十七歲汪尋的靈魂如今被困在十五歲汪尋的軀殼裡,再次看向密密麻麻的英文字母,本就不太清醒的腦袋更暈了。
難道以前就模棱兩可的選項重來一世她就能填對了嗎?對她這種工作了五六年的社畜來說,不僅不可能,還更難了。
因為她完全沒有學習的動力。
老天爺,重生就重生,從頭開始好不好?幹嘛一定要給她選最難熬的高中三年!
等等,為什麼自己輕易就接受了重生的設定了呢?明明在科技高速發展的十年後,這也是不現實的!
而且為什麼重生還能自帶系統,重生文裡分明不是這麼寫的!
汪尋這才回過味來,發覺事情并不簡單。幾分鐘前她放下手機準備睡覺,幾乎是閉上眼的下一秒就坐進了教室。
她自認二十七年從未有過什麼執念,更沒有多餘的愛恨糾葛,隻有一段無疾而終的暗戀算得上談資。
像她這種把普通刻在腦門上的人竟然也能重生?她不信。
何況重來一次又能怎麼樣呢?是逐夢演藝圈,還是領軍金融業,亦或是開啟互聯網新時代?
汪尋光是想想就覺得可笑,她可太清楚自己幾斤幾兩了。别說以上這些不現實的,哪怕是乘着時代東風炒房她都做不到。
再說回這倒黴系統,居然叫奧特兒,以為自己奧特曼呢?
話雖如此,汪尋還是在腦内向系統搭起了腔。
“奧特兒,喂喂喂,在嗎?”
無人回應。
剛才腦海中傳來的機械聲仿若幻聽,沒人能佐證她經曆的一切都是真實發生的。
可頭痛如影随形,讓汪尋不得不相信眼前的種種。
英語老師李芳蕾的聲音仍在繼續,隻不過話題已經變成—鄉下孩子一定要更自律才能把成績追平。大概是她終于發現了送分題還答錯的多數是鄉鎮初中升上來的。
其實老師是對的,甚至是出于好意才提起。無奈青春期的汪尋特别敏感,當了九年三好學生,一朝變成反面素材,感覺過往的驕傲一下子被擊破,自卑感也随之而來。
好在此刻的汪尋已經二十七了,考試和成績早已不是她生活的全部。過去覺得天大的委屈和不甘,回過頭來看好像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想來令她念念不忘許多年的,隻是從這堂課開始生出的無法向任何人吐露的情緒。
而加重這種情緒的人,如今正坐在汪尋的側後方。隻要她向後扭個頭,便能看清曾放在心底又随時間淡去的容顔。
姜卓,是汪尋痛苦的學習生涯中唯一的慰藉。她會不自覺地關注姜卓的動向,會偷看他的□□空間,會從蛛絲馬迹中找到兩人的相似點,甚至把一切巧合歸結為緣分使然。
但汪尋從未當面和姜卓說起過以上種種。因為姜卓換女友的速度實在是……從本班的到本校的再到外校的,一學期一任。
她當年還感歎過姜卓人脈真廣,這點和故步自封的自己還真是截然不同。其實這也側面說明,他倆極大程度上走不到一塊去。
果然單箭頭的暗戀靠的隻是自我感動。好在汪尋後來有了工作的煩惱,早已把這份悸動抛在了腦後。
聽說他大學也沒有空白期,不過一畢業就結婚了。
這可真是……
關自己屁事啊。
後座的姜卓自然猜不到汪尋豐富的内心活動,他正在苦惱。倒不是苦惱分數,他的成績還行,雖然不是頂尖,但至少在年級中上了。
隻是未達到爸媽的要求,那他十一找理由出去玩能被同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