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宋現在在喝粥。

潮汕砂鍋海鮮粥，和陳望津一起。

雖然這聽上去像在做噩夢，但确實是這樣的。

這個事情，還得從上完廁所回到車上說起。

“你……”

“咕噜噜……”

陳望津好像要說什麼，結果被他的“腹語”打斷了。

喻宋覺得這不能怪他，饑餓就像咳嗽，那是人所無法控制的。

那麼多菜，沒吃兩口就光喝酒了。

那麼多酒，上個廁所放個水，可不就沒了嘛。

“陳總，你想說什麼？”

沒事的沒事的，喻宋揉着肚子安慰自己，回去之後就來包香噴噴的方便面！

是清炖鮮蝦的好呢，還是日式豚骨的好呢？

“……想吃什麼？”

“啊？”

後來喻宋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看着金光閃閃的陳望津，就那麼恬不知恥地說出了：

“潮汕海鮮砂鍋粥。”

“要小攤攤上的，不要大房子裡的。”

喻宋強調。

于是，他們就出現在了這裡。

圳安某所大學旁邊的，小吃一條街。

這邊的樓層都不高，看着有些簡陋，四通八達的巷子，混亂中又井然有序地彙聚着各式各樣的攤販，五湖四海的人被食物的香氣和熱鬧勾過來，成了人潮。

正是一天裡最熱鬧的時刻。

“哎，羊肉串~羊肉串~新疆羊肉串嘞~”

砂鍋粥的隔壁，極有特色的囫囵吞棗式攬客聲從戴着白帽子，濃眉大眼的烤肉串大叔嘴裡傳出來。吆喝的同時，黑黃的手裡攥着一大把羊肉串迅速翻手，油花與火花四濺，勾動人味蕾分泌。

“想吃？”

大概是他盯了隔壁太久了，正在擦着桌子的陳望津問了一句。

“不好吃，”喻宋搖了搖頭，“隻是覺得好看。”

他是真的吃不慣這種帶着小哥彈舌味兒的正宗烤羊肉串，但這并不妨礙喻宋一直覺得，一條合格的小吃街，就是要有這種帶着強烈煙火氣的烤肉串攤子的，還有巴西烤肉、雞翅包飯、烤豬蹄、炸雞、澱粉腸、一元一串、狼牙土豆、長沙臭豆腐各種冰粉芋圓的甜品小店。

可能是窮慣了，大學畢業後他撞大運進了恒心科技。

将頭發梳成大人模樣，再穿上一身闆正的西裝，搖身一變，站在金碧輝煌的高樓大廈裡，捧着文件，天天叫這個總那個董的，喻宋總感覺像是在玩兒角色扮演小遊戲。

還是被包圍在這些熟悉的人間煙火裡，喻宋才踩到了實地。

“陳總吃過這種攤子嗎？”

砂鍋粥還要煮一會兒，兩人就這麼坐在店門口随意支起的折疊小方桌邊上，這家店挺幹淨的，但桌子用了些年頭了，細看之下……

呃……不能細看。

老闆在上面鋪上了一層一次性的紅色塑料桌布，以示幹淨又衛生。

而陳望津捏着抽紙，從坐的椅子擦到了塑料布蓋着的桌子，一邊回答喻宋的話：

“當然。”

屁嘞。

就沖陳望津這個潔癖勁兒，喻宋才不信。

但，大老闆已經如此纡尊降貴地坐在這兒和他喝砂鍋粥了哎。

喻宋覺得自己也不是不識好歹的人：“這頓我請您！”

“就當感謝您給我這個工作機會！”

喻宋也是後來聽徐助理說才知道，領導層早在他進公司的半個月前就知道陳望津要來接管恒心，實習助理這個崗就是專門為陳望津開的。

換言之，他和楊桃能進恒心，本來就是陳望津最後點的頭。

隻不過陳望津手裡頭有事情沒處理完，所以推遲了幾天入職。

“我剛剛看過了的，”扯了紙一邊幫着陳望津一起擦，喻宋一邊拍胸脯保證，“這家店用的食材都很新鮮！”

“而且這個味道聞着就很正宗！”

喻宋聳了聳鼻子。

“肯定很好吃的！”

“嗯。”看着某人信誓旦旦，一副自己是美食行家的模樣，陳望津眉目柔和。

黃澄澄的夜市燈光從上而下，落在男人深邃的眼眉，饒是這樣的喧鬧裡，這個人也矜貴得獨處一方。

其實挺格格不入的。

但，看久了好像也挺順眼的。

“陳總，”大概是酒勁兒還沒過去，喻宋的膽子也變大了很多，“你總算是笑了。”

“你笑起來真好看。”

“很帥的！

“你應該多笑笑。”

陳望津一頓，将燙好的碗筷放在喻宋身前：“嗯。”

這倒黴孩子怎麼隻會嗯呢，喻宋在心裡歎氣，不能不說話，不說話氣氛會尴尬的：

“陳總，你今天是不是心情不太好啊？”

“沒有。”

“你明明就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