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具懸在房梁上的幹屍,穿着白裙子,腳下還有一雙白球鞋。
張景月看到的人,是一具女性軀幹。
女幹屍在即将觸碰到張景月臉頰時,又被風吹了回去,然後在1204房内慢慢晃蕩,一左一右輕搖慢晃,直到再沒有風停下來。
這間房有扇窗戶是壞的,沒有玻璃,風吹進來把幹屍吹得一晃一晃的,再倒映在窗戶上,結合光線的反射,張景月以為自己看到了一個會動的人。
“嗚…啊…啊啊…”老人縮在角落裡捂住了自己眼睛,坐在地上痛苦地叫喚起來。
像是回憶起什麼痛苦的事,他根本不敢看那具屍體,沒有舌頭的嘴巴在恐懼幹嚎。
張景月冷靜下來,細細打量着這間房。不同于其他像樣闆間一樣的客房,這間房布置得像一間公主房。
白色蕾絲蚊帳,藍色雲朵床,整個房間都鋪上了地毯,梳妝台、沙發、鎏金衣櫃,日常用品一應俱全。
如果不是四處鋪得厚厚的灰塵,這間房簡直就是一個少女卧室。
張景月走近梳妝台,他看見了一幅畫,那是一個姑娘的畫像,姑娘笑着,笑容栩栩如生,像是真的一樣,很燦爛,很溫柔,很漂亮。
畫像被裱在畫框裡,許是經常被人擦拭,畫框上并沒有太多灰塵。
畫像背後寫着名字日期:
高文霜
1999年1月15日
相框旁,還放着一封信,信是被打開的,方方正正擺在桌面上,上面寫了密密麻麻的一段話:
“哥,今年津州的冬天好冷,好像要下雪了,可惜,我見不到雪了,也要在此和你說再見,我的生命就要在今天畫上句号。
我在這世上噩夢般的十九年,因為你的存在,讓我得以窺見半絲光明。哥哥,我有負你期望,未能繼續走完剩下的路。
你不在的這三年,我東躲西藏一直在努力擺脫他的魔爪。哥哥,我這無恥的、肮髒的、卑賤的人生中也曾短暫有過正常,我躲在鄉下時曾認識了一個人,他質樸單純,是我見過最善良的人,我與他有了孩子,我們未曾舉辦婚禮,但是早已互許終身。我以為我們會有未來,我懷揣餘生僅有的期待和他一起努力地活着。
可是他來了,他當着我的面,打死了他,他打死了我孩子的父親,還帶走了我的孩子!
哥哥,活着太過痛苦,和他躺在一張床上的每一晚都是折磨恥辱,他将我鎖了起來,手上腳上都是鐵鍊,我跑不了了。哥哥,身體上的瘡疤可以随着時間愈合,心上的傷痕卻永遠無法抹去。如果世間有因果報應之說,我希望那個魔鬼在我死後遭到報應,活着一無所有,死無埋骨之地,衆叛親離,不得善終!
哥哥,不用為我收屍,我要他匍匐在我屍體下,望着我的眼睛,一生一世都無法安眠!
哥哥,他搶走了我的孩子,如果你回來,可不可以幫我找找他,我的孩子,我想給他取名,叫做高寒。”
高文霜
1999年10月15日
高寒…
張景月看着這封信陷入沉思,這個高寒是他所知的那個高寒嗎?
高寒、高崇華、高文霜…還有24年前離奇失蹤的博野度假村最大持股人高晉…
他們都姓高…
這幾個人之間究竟有什麼關系?而24年前又究竟發生了什麼,讓這個可憐的女孩子選擇自缢在這裡。
張景月忍不住想要探查更多,他随手拉開了梳妝台的抽屜。
抽屜裡幹淨無塵,裡面整整齊齊擺放着兩部手機。
這是肖甯和徐諾的手機,兩部手機套着情侶專屬定制手機殼,是印記在張景月腦子裡無數遍的失蹤物。
手機已經沒電打不開,案件也越發撲朔迷離。
老人還在那邊悲嚎,張景月起身将幹屍解了下來,用床上拿來的棉被覆蓋着,讓她不再這麼無所歸依的晃蕩。
經過這麼一遭,張景月更加迫切地想要趕緊離開去找救援隊。
他的腦袋裡好像裝了一團亂麻,怎麼都理不清,他急需外界的幫助。
肖甯和徐諾的手機出現在這裡,但他卻能肯定老人不會是兇手。
他年近古稀,行動力緩慢,身上還患有會頻繁抽搐吐血的怪病,脆弱異常,而且手腳被縛,雖然可以抓蛇之類的小動物,但卻根本沒能力去掩藏徐諾的車,或者傷害一個有行動力的成年人。
可惜夜已深黑,張景月隻好按耐心緒等着天明再行動。
“阿叔,我們該離開了。”張景月将被吓癱軟的老人扶了起來,離開1204。
回到老人常住的房間,張景月生了火,坐在火堆旁,他看見老人将全身蒙在被子裡瑟瑟發抖。
他被吓到了,張景月将火撥得更大些,好讓室内更溫暖,讓那老人不至于因為寒冷更加恐懼痛苦。
張景月裹着薄薄一層棉絮躺在火堆邊入睡,不知道過了多久,他迷蒙中感到胸口處劃過一抹陰涼,像是被冰冷的蛇爬過一般,張景月一個激靈睜開了眼。